回到安嘉乐所住的东院,安永兴夫妻俩把儿子明日要穿的衣裳、要带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
安嘉乐在小厮的伺候下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安永兴走过来替他掖了掖被角,杜秋容看了看窗户,吩咐小厮:“留道小缝儿透气就够了,不要开这么大,夜里冷,可千万别吹着了。”
二月的天还很冷,安永兴夫妻俩的屋里夜晚还放火盆。安嘉乐年轻,火力旺,睡觉从不用火盆。
看着儿子睡下了,夫妻俩才离开。
安嘉乐躺在床上,并没有紧张得睡不着。恰恰相反,他的心情十分平静。
这份淡然的底气来自安家的家底。自从有了儿子,安永兴做生意越发用心,这些年家底已经翻了好几番。每年年前盘账,安永兴忙得脚打后脑勺,对着一大堆数字,拔算盘都拔得手疼。安嘉乐主动要求帮忙,亲眼看着那些数字逐年增加。
他早就想过了,如果在科举这条路上,他不能比原主更早考中,那就换一条路,比如说服爹娘搬家,换个地方生活,远离顾家人。
只要有银子,在哪里不能过得很好?
有退路的人总是不慌的,安嘉乐放空思绪,慢慢睡着了。
童试的点名入场是从寅时开始,也就是半夜三点到五点。子时过半,清风就来叫安嘉乐起床:“少爷,该起了,老爷和太太都在外边等着呢。”
昨晚大概只有少爷一个人睡得香,老爷太太以及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小厮,个个都紧张得睡不着。
安嘉乐睁开眼睛,坐起身,看了看一旁的铜壶滴漏,现在正好是凌晨12点。
“少爷,昨晚睡得可好?可睡足了?”清风一面把少爷要穿的衣裳拿过来,一面笑着问。
“睡得很好,睡够了。”
穿好衣裳,安嘉乐走到外间,果然看见爹娘都在这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是说了让你们去睡觉,怎么又干熬了一夜?”
安永兴道:“睡不着,躺在床上也是干瞪眼,还不如起来。”
杜秋容正在看着下人摆早饭,闻言回过头,道:“乐哥儿醒了,这么早就起身,肯定没睡够的,困不困?要不要泡盏浓茶给你醒醒神?”
“不困,幸好昨晚睡得早,有浓茶也好。”
这时,明月送洗脸水进来,安嘉乐洗漱过,梳好头发,坐到饭桌前。
桌上摆着一道清蒸鱼,一碗及第粥,一碗状元面,还有状元糕、桂花糕,以及一只笔粽。
全都是好意头的东西。
安永兴夫妻俩此时没有胃口,吃不下,但都坐在桌旁,静静看着儿子吃。
安嘉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惊人,不一会儿就把桌上的东西吃得七七八八。饭后,漱了口,喝完一盏浓茶,才去换衣服。
二月天气寒凉,尤其是考场的格子间,连个挡风的门都没有,更需要考生们穿得厚实些。
对于着装,考场有着严格的要求,防严夹带作弊,因此不能有夹层。皮衣去面,毡衣去里,袜子也只能是单层,鞋子更是要薄底的,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厚鞋底里夹带小抄。
安嘉乐一件一件往身上套衣服,安永兴在旁边看得直叹息:“可惜你舅妈给你做的厚底鞋,你表妹做的夹棉袜也穿不了,唉!”
那时,安永兴还不了解考场对考生着装的变态要求。想当年,他只是一个学渣,进学堂只是为了识字和算术,从未下过考场,哪里知道这么多。
安嘉乐笑道:“没关系,等出了考场我再穿。”
儿子大了,换衣服的时候杜秋容没有跟进去。她站在外间,听见这些话,叹了口气,心疼道:“可怜我的乐哥儿,读书时日日用功,没有一日是松懈的。如今更是连觉都不能好好睡,鸡都还没醒呢,这就要起身了,衣裳也只能穿薄的,怪不得好些人一出考场就病了,我看都是冻的。”
安嘉乐穿好最后一件皮衣,扬声道:“娘,我穿得厚实着呢,一点也不冷。”
穿好衣服,父子俩走到外间,杜秋容上下打量儿子身上的皮衣,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皱眉道:“好好的一件皮子,非得做成这副怪样子,这可真是……”
皮衣能够挡风防寒,最好看最值钱的就是外面那一层皮毛。如今为了下场,特意把外层皮毛给去掉了,只剩光秃秃的里子。
安永兴道:“可不是,我花了大价钱,特意买下这件狐狸皮,雪白的毛色,没有一丝杂的,可惜了。”
安嘉乐被逗乐了。
安永兴又道:“算了算了,为了儿子,花再多的银钱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