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了。
怕知道最终结果。
昭歌显然不懂他的口是心非:“我也是,那我们明日便走。”
“嗯。”霍天按了按袖中荷包,下次再过来,他能带沈香寒回去吗?
娘,等着我。
***
停留大雍的最后一晚,昭歌又失眠了。
没睡着,没见到梦里那些熟悉了的面孔,她不大习惯,起来推开窗,旁边几间屋子里还亮着灯盏,似黑色海水里飘浮不定的火苗。
尹世霖的奇怪变化搅得尹惊舞惴惴不安,师兄有事瞒着没说,那雪夜呢?
尹惊舞对她提过,她去巫女祠那夜,雪夜也出去过,直到天亮才回来。
看来,大家皆有了各自的秘密牵挂。
昭歌叹了叹,倚在窗台上仰起头,北地的夜空辽远冷清,一轮孤月悬在天边,洒下的月光透着寂寥。
到白城后,那莫名的被窥视感消失了,她心里并不放松,此次出来,明里只除了春深一个妖,暗地里却如陷入暗流,乱石汹涌,让她常觉窒息。
究竟为什么……
是他们来了吗?
在她一如既往提着斩妖剑奔波时,那群孽妖,已经潜伏在隐秘处等候她了?
“昭歌。”
耳边突现轻唤,昭歌吓了一跳,探头望去,隔壁的窗开着,雪夜立在那里,目色沉静,柔和,不知看了她多久。
昭歌道:“还没睡?”
雪夜道:“楼下人多,吵醒了。”
这样临窗对视,距离不远不近,触手可及,气氛微妙,昭歌收回视线,拢了拢衣衫道:“明日返程,我不想太赶,到松陵可能要走一个月。”
算算时间,回去快到夏日了。
雪夜没异议:“好啊,左右无事,你和他们谈的如何了?”
这两天在路上,尹惊舞他们还是在相互避着对方,同行起来,挺让人难受的。
昭歌瞟眼尹世霖的房间,道:“不怎么样,我感觉,眼下这平静的日子,没几天可过了。”
凉夜,冷月,白城万籁俱寂。
她的话让雪夜心跳陡然变快,静默一阵,他道:“昭歌,我……”
昭歌知他酝酿多天了,好奇道:“什么?”
雪夜望着她:“一条路,若明知尽头是悬崖,你还会走吗?”
昭歌回顾他,察觉到他的忐忑,这平静的话语下含着浓烈隐秘的情感,她认真考虑下,道:“应该会的。”
雪夜攥了攥手:“为什么?”
昭歌道:“因为,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尽头有什么,我都会走完,哪怕注定摔得粉身碎骨,我也会竭力搏一搏,以自己想要的姿态死去。”
雪夜道:“可如果……”
再说一句,就要瞒不住了。
他掌心浮出层冷汗,昭歌先声道:“你不用告诉我的。”
雪夜震惊。
昭歌淡然笑道:“你知道了什么,不必告诉我,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从未后悔过。”
“我不想看着你……那样。”雪夜含糊其辞。
昭歌倒看得开:“凡人不比神仙,命终有一绝,既如此,又何必纠结。”
雪夜的目视下,她示意他安心:“你若看到了尽头,记得藏好些,前面的风景,人事,无论好坏,我都想凭着斩妖剑自己去经历,毕竟这是我的人生,选好了,便要义无反顾走下去。”
雪夜心间一酸,却也笑了:“好。”
她若不后悔,不怕,他亦然。
反正,她走的再远,他皆会在地府等她,等着他们的重逢之时。
“花魂国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雪夜想起了刑炎武。
昭歌道:“我打算写信给静乐公主,这事需得引起荣州的重视,由他们出面探查才行。”
凡事未雨绸缪,不然等花魂国彻底壮大,便来不及了。
雪夜道:“你觉着,花魂国会攻打中原吗?”
昭歌道:“瑞露说的话有理,但人是会变的,近年他们对中原无意,说不准换一任国君,又会改了主意,且瑞露是站在凡人的位置上说的,那花魂国的妖呢?他们就甘心终生被困岭南为人折磨驱使,若有天他们揭竿而起,反了花魂国,下一步,必是要破通天壁攻打中原争夺地盘了,那些妖要是过来,只怕会比千年前更血腥残暴,无人能敌。”
“另外,我隐隐察觉,如今,天上或许没有神仙,愿意再为凡间竖起一道通天壁了。”
可想来日通天壁碎,将会三界大乱,生灵涂炭。
昭歌想象那场面,竟莫名泪目。
好在,她是看不到了。
雪夜道:“昭歌,你要相信,你并非孤身一人,百年后,千年后,凡间会有人承接你的志向的,你所走的路,没有一步是白走的。”
昭歌笑了笑,这样的话,她会更加义无反顾,坚定向前吧。
前路未卜,她可以倒在途中,但绝不能死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