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壁上端通往仙界,凡人上不去,往下是岩层,不知能不能挖的开,到两端绕开的话,要过一望无际的海洋,落脚点在东南边的萧国。
刑炎武他们会走哪里?
雪夜道:“在你看来,花魂国的凡人,有过通天壁进攻中原的意向吗?”
瑞露顿了顿,道:“我觉得,他们不会,恕我直言,中原除了地界宽广,凡人众多,没有一处比得上岭南,花魂国的百姓个个有妖可奴役,活得逍遥自在,赛过神仙,谁还想到跑到中原来,过辛苦劳作,自给自足的苦日子。”
“只有我主人他们,才会一心向往中原。”
这样,也没甚可问了。昭歌道:“瑞露姑娘,你能保证你说的全是实话吗?”
瑞露道:“随你啊,你若信,这便是实话,若不信,就当我在骗人。”
见自己的身体已淡如白雾,将要消失,瑞露笑了笑,道:“好了,你动手吧。”
爬到那堆血肉前瘫倒,“主人,你听得到对吧?别怪我,你到死都在袒护冯娥,袒护瑶姬,可我只恨她们害死了你,你想要的自由,只有死后才能得到了,我会陪着你。”
昭歌拎起长虹破月刀一步一顿行过去,轻轻举起来。
刀光折进瑞露眼里,她强忍着没哭,竭力软下尖刻的声调,道:“谢谢你,没有用斩妖剑。”
只要魂魄不散,他死后,还能化成雨露,滋润万物,这何尝不是又一种新生。
昭歌道:“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刀掠过春深,带出一片血雾,瑞露倚在他身旁,他彻底死后,她也渐次散开,如一缕薄烟悄然消失。
昭歌取出张符纸,好不容易才将其点燃。
火光窜起,撩上春深的尸首,迅速化成灰。
昭歌定定瞧着,不知为何,这次除妖,得到真相后,她感觉好累。
勉强走出去,外头朝阳东升,照得她一阵眩晕。
陷在雪夜的怀抱里,她说了句我想睡会儿,便坠入了黑暗里。
尹世霖守在外面,见她昏倒,着急忙慌奔过来道:“怎么了?”
雪夜道:“累了,我带她去睡会儿。”
相处这么久,尹世霖对他们的事也默许了,道:“那快走吧。”
到屋中,给昭歌盖好被子,尹世霖切了下脉,道:“她这些日子,似乎一直都睡不好。”
雪夜叹道:“对,先前在荣州,她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尹世霖沉默会儿,说:“我看的出来,她很喜欢你,我希望你能护好她,她往后的路,只会更不好走。”
没能道出的话是,他真羡慕他们能彼此相爱,相伴相守。
而他与尹惊舞,这辈子注定要分开了。
“我会尽力的。”雪夜道。
至今,他还没对昭歌提过那年的真相,原来她年幼时,他们曾见过。
可想起白无常说的,她当年该是什么结局,最终也会是什么结局,雪夜的心又猛地一沉。
安顿好昭歌,尹世霖出门到祭台边,尹惊舞正巧回来,步履匆匆上了台阶,见他在那,她没多看,转身欲走。
尹世霖目不斜视,等她经过,方唤道:“惊舞。”
逃避了这些天,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了,他了解尹惊舞,只要他做得足够决绝,不留情面,她不会多问多想。
尹惊舞看过来,下意识想问他叫自己什么,又觉没意思。
惊舞,呵,何时他们竟疏远到这个地步了。
尹世霖摆出深思熟虑的样子道:“我们聊聊。”
“聊什么。”尹惊舞原地站定。
尹世霖回身望向她:“惊舞,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你能否……当作没听到?”
明明还是那个人,容貌分毫未变,尹惊舞却忽感他们回不去了。
哪怕彼此对望,她与他,也相隔千里。
她冷淡道:“你这些天一直古里古怪不理人,就是想说这个?”
“对!”尹世霖迫使自己应声,“我思索过,那时的决定太过仓促,今时想来有诸多不妥。”
尹惊舞听得想笑,那时,她答应与他在一起,他的欢呼雀跃历历在目,如今一句不妥,就想完全翻过去吗?
可她还尽数记得呢,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她会是她唯一的妻子,他这辈子只有娶她才算圆满。
还有那个带着酒气的吻,和在绿萝乡前,他发的誓言。
当时她只觉一切来得惊喜突然,没想到去得更措手不及,他们相识十多年,她反倒越发看不懂他了。
爹,娘,原来除了自己,女儿依然无人可依。
“你是说,那些话全是你的冲动之言,没有半句出自本心?”尹惊舞凝视他道。
尹世霖顿了下,轻声道:“是。”
一个字,和血吞落。
“好。”尹惊舞也回得利落。
到这份上,她不愿再纠缠,抬脚想走,尹世霖追了两步,硬生生停住,道:“惊舞,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与你的……”
“不必解释了,”尹惊舞侧过头,垂眸道,“于我都无所谓。”
解释再多,他抛下她,也是事实。
她生命里的人,早被老天爷夺得所剩无几,再要少谁,由不得她,她除了接受别无选择,甚至,都不敢问一声为什么,反正原因也一定会让她失望。
就这样吧,她的人生向来如此。
尹世霖目送她清冷的背影远去,隐忍许久的泪终于漫了出来。
对不起,小舞。
我必须要把你推出去了,推得越远,你才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