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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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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的这一瞬,昭歌浑身都麻了,后退几步撞上洞壁,缓了半刻,四周始终没有响动,待断断续续的急促呼吸勉强平稳,她蹲下身,托起灵石靠近那些尸骨的脸。

哪怕烂成白骨,也可以看出这些人死时无比痛苦,他们抓心挠肝,掐脖子捂胸,口部骇然大张,有几个还向她进来的入口长伸着手,像要努力从那里爬出去。

但不知为何,都诡异地死在了这临门一脚的位置。

弯腰一具具骸骨打量过去,果然,前方漫长的甬道里,陆陆续续躺满了尸体,走了近一里地,洞还没到头,脚下仍然分布着七零八落的尸骸,死状都差不多。

洞实在太长,也太窄,久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压抑仿佛缠上身的网越收越紧,单靠灵石那点弱光照亮,昭歌的呼吸也渐渐艰难,肺里像有无数只虫子在撕咬,眼睛又酸又涩,她再管不了这洞里有无野兽潜伏了,跌跌撞撞飞快往前冲,生怕自己还没到尽头就先憋死在里面。

慢着,憋死?

这些尸首难不成也是因为缺氧,活活憋死的?

从他们凄惨扭曲的死相来看,是有些像,昭歌暗道一句残忍,他们死前,也不知在这曲折黑暗的窄道里挣扎了多久。

看了一路,这些亡者似乎都是从前方来的,要过这条洞,从她进来的入口去紫月城,既能进,为何临到头反而出不去全死了?

况家前辈花了半年开出这条暗道,想也不会让他们从这头打不开封印,而且发觉洞口出不去,他们为何不原路返回?

想到这,昭歌脚步一滞。

除非这条路入口处有异,他们进来后无法原路返回,走到头又开不了石像,才生生在这困死了。

不过,若入口处当真是封闭的,自己时隔多年进来,不消片刻也应当缺氧而死,她能走这么久,说明这头的出口处有空气涌入,那还是能出去的吧。

回头已无路。伤了那老猴妖,紫月城的妖邪眼下还不知如何掘地三尺找她呢,只能继续往前,若出口当真被封死了,她认栽,死在这里也是不错的,总好过被那些妖杀掉吃了,死无全尸,何况,还有这么多人陪着她呢。

大抵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昭歌的唇角不受控地弯起,竟是笑出了声。

再往前,依旧是黑暗的矮洞,满腔寒潮腐败的气味,地上不时会出现尸体,周围很大范围唯能听到她杂乱的心跳。

昭歌估算着时辰,绷着神经又走了几千步,洞变了,地势由平缓逐渐往上延伸,又是一段上坡。

她迟疑了须臾。

照以往经验,洞尽头会是她以为的华阳国吗?

若是,况英前辈当年断臂后是否真的逃到过那,她又为何会下落不明,不过无论怎么想,华阳国都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前有狼后有虎,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只可惜她还未寻到元佑的命源,更没找到雪夜,留在百叶城外树林里的斩妖剑,也不知会不会被人发现,若就此遗失,便太可惜了。

顺着前路,继续走过约莫小半个时辰,坡度渐陡,脚踩上去可以明显感觉到,无处不见的尸骸渐渐没了,昭歌累得直不起身,不得已停靠在墙边休息。

这条地道怕是她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若是开在山中,这洞是直接把山脉凿穿了吧,下午吐完后至今水米未进,窒息外加口干舌燥,饥饿倒还没接踵而至,要是这时有热饭吃,她也好奇自己还能不能吃的下,素菜可以,肉,兴许从今往后都不会吃了,回去后,师父一定又会质疑她在路上没好好照顾自己。

强撑着再往前蹒跚一段,眼前开始冒金星,像团飞萤缠住她不放,不能晕,一定不能晕,昭歌撑住发软颤抖的腿脚,抬手狠狠往洞壁上磕下去。

剧痛让她清醒一瞬,同时也听到无边寂静中的那点细微的异响,立时睁大了眼。

滴答,滴答。

是水声。

***

永平城。

冷月如霜。

凛风刮过,檐角下破败的灯笼被它拽着落地,又一路窸窣跌出去,翻滚几圈,里头的松油晃悠着熄灭了,唯一的光源消失,整条街彻底陷入沉郁的黑夜里。

近来城内乱的很,未免被波及,街上的摊贩收摊收得极早,店铺也皆关门谢客,抵门封窗,放眼望去,四下渺无人烟,徒留一地残骸,静得可怕。

也还是有人的。

墙角窝坐的小叫花捂着饿得酸痛干瘪的肚皮,贪婪的目光投向转角那个渐近的黑影。

在这样的夜里,还敢独自行走,看来是个不知死的,他摸出捡来的半截短刃,在那人行来时猛地冲出去拦住对方:“站住,把钱交出来!”

太黑了,看不清脸,依稀见对方是个寻常打扮的年轻男子,乍见他,一双眼沉沉垂望过来,穿透黑夜,温和柔亮的目光里不见半分惊恐,倒依稀带有一丝,悲悯。

呆了会儿,对方开口了,:“我没有钱。”

“少废话,不给信不信我捅死你!”

城内越乱,越会显出贫富的差距,富人东躲西藏尚能吃香喝辣,穷人只能沿街乞讨苦挨度日,哪天冻死,臭了都不会有人管。这人言谈举止如此淡然,小叫花不信他也穷到要饭。

等了片刻,那人叹口气,道:“把刀扔了吧,会割到你自己的。”

说着递来半块凉了的饼,包在蕉叶里,散着淡香:“我只能买到这个,你不嫌弃的话。”

还没说完,小叫花便抢过来往嘴里一顿乱塞。

饼不硬,但冷了,很噎人,他蹲下身拼命吞咽,余光瞥见那人也跟着蹲下来,朝他抬起一只手。

小叫花如临大敌,抓起身边短刃猛地刺过去。

刀抵到胸前,只差分毫,小叫花堪堪停了手,那人没动,依然望着他,面色深沉而平静,如身后长空上那轮凉月。

小叫花愣住了。

夜风袭过二人之间,那人伸手轻缓推开短刃,退了半步,方道:“劳烦问一句,你知不知道,永平暗集在何处?”

***

从小叫花口中问到方位,未等起身,他便连滚带爬冲到远处的黑暗里不见了。仿佛他这般态度对他,是藏着什么大阴谋。

雪夜徐徐站起来,望着他离开的地方愣了会儿,过去捡起那盏灯笼用火石重新点燃,转身行进另一片黑沉沉的街巷里。

这么久没回去,兰蕙想必等得十分着急,可眼下没空顾及她了,天暮时分,他将永平几大市集转了个遍,除了目睹到市集的混乱外,并未寻到那个所谓的暗集,更不说找到齐嫂和虎子。

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走着走着,行到一处沟渠旁,嗅到浓烈的臭气挥之不去,雪夜打低灯笼,靠近那水波流淌的渠沟,里面浮浮沉沉,竟混杂着几具死尸。

再定睛一瞧,是小孩子。

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时节,怕也不是得了病,大有可能是饿死的,或者单纯养不活了,被遗弃在此。

灯笼里的火光晃动起来,雪夜制住自己颤抖的手,一步步挪开,身形异常沉重。

暗集并不如他猜的那样,在偏僻的废弃街道上,而就在城南混乱的闹市中,有专门的通道通往,小叫花说,没人引荐,他是下不去的,强行靠近只会被人盯上,容易被暗害。

乱象,这半日雪夜见过太多了,永平集市上各帮派混战,眼下勉强算是强取豪夺,再往后,烧杀抢掠,彻底崩盘在即,一旦这里乱了,四周民居被抢被劫也是必然。

抓紧时间,他应该还有机会去暗集看一眼。

城南还有三四片集市开放,亮着连串艳红的灯,甚至还有零星游人,远不如城中萧条冷寂,果然是那些帮派自家地盘。

雪夜缓步靠近,还没走多远,忽有阵嘈杂的动静从前方传来,他闪身靠近檐下阴影处,望了不久,有道人影慌乱朝他这条街跑来。

近了,那人浑身湿淋淋的,隐有血色,身形消瘦,手上带着镣铐,面部也被人拿东西蒙起来了,是以步伐不稳,踉踉跄跄。

连撞好几个摊位,在摊主冰冷的注视下,那人也意识到不能向他们求救,转身拐进了旁边一处死巷。

前脚进去,后脚便有人追来,五六个壮汉手持砍刀,唾骂着沿街搜寻,俨然不是善茬。

雪夜替方才那人紧张,立在原地没动,目视地痞们查问那些店主过路人,终有一人事不关己地指过来:“跑去了那里头。”

雪夜扫眼旁边暗沉沉的死巷,正犹豫接下来要怎么做,忽觉身下一紧,有双手紧紧扒住他的腿,颤抖着,似在哀求。

低头看去,那人藏在他身侧倒翻的箩筐里,破洞里探出惨白的手拽住他不放,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几个壮汉便围了过来。

经过时,领头的凶神恶煞瞪他一眼,像是碍于他的镇定,也没说话,带人去巷子里搜了一通,出来才靠近他道:“什么人?”

雪夜道:“城中人,想来找两个人。”

领头的打量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找人?”

“是,找一对母子,女的二十多岁,羸弱苍白,有咳疾,孩子是个男孩,七八岁,很瘦,脖子上有处半圆的红斑胎记。”

说完,对面几人都不说话。

雪夜道:“敢问可有见到?”

那领头的倒转刀身,刀柄重重磕在他肩上:“在我们这里,没有活人囫囵个出去的理,你有能耐可以进去找,兴许还能捞回半条腿来。”

跟的人随即一阵哄笑,笑够了,那头目才问:“那里方才跑出来个人,你看到没?”

雪夜漠然以应,这反应渐渐激怒了几人,两把刀抵到他脖子上:“你胆敢包庇,叫我们查出来,就送你去见阎王!”

一片死寂中,脖颈被划破,有血微微渗出,雪夜眉心蹙起,指向街尾:“那边。”

简短二字,不情不愿,反倒叫人信了三分,威胁了几句,一帮人顺着他指的方向追去了。

待确信这个角落无人看到,雪夜忙弯腰撩起箩筐:“你还好吗?没事了。”

那人缩在下头,头面被蒙,浑身凄惨,仰头望过来,他听到一声极度沙哑的谢谢你。

“不妨事的,”雪夜心莫名跳得厉害,“他们找不到还会回来的,我先带你离开,你放心,我是好人。”

扶着人站起来,见他没有抵触的样子,雪夜带着他于暗处穿过条条街巷,到城中心破败的老街,周围夜幕深重,再见不到半个人。

看来暂时安全了,思绪随之放松,雪夜忽意识到自己拉的这只濡湿柔软的手,并非男人的手。

他僵了下,收回手道:“抱歉,不知你是姑娘。”

既是个女儿家,他更不能白丢下人不管:“你是城内人吗?为何会被他们抓去?”

眼前人经过那阵猛跑疾走,还未恢复过来,气息吞吐十分微弱,雪夜道句冒犯了,探手去摸她面上的面罩,这面罩不知什么材质,柔软坚韧,还在脑后上了链子,难怪这姑娘一路跑出来都没能解开。

他提起灯笼,花了半刻才扒掉那链条,连着罩子一同抽下来丢掉。

“你受伤……”

仓皇对上那双格外熟悉的眼睛,他的话戛然而止。

灯盏猛地掉落,昏黄的光芒在地上扑烁一阵,侧映出两道悠长的影子忽起忽散,在月下挨得极近。

夜,寂然无声,飒飒的风拂过面颊时也变温柔了,撩动脚旁那灯纸嚓嚓作响,雪夜听到自己山崩地裂般的心跳,眼角瞬间湿了,喉间滚出两个字,似乎一碰就会散掉:“昭歌?”

这声轻唤,一下叫醒了昭歌,她的眸光在风里明灭不定,待看清是他,单薄的身躯晃了晃,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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