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楼下来后,我睡了好长的一觉。梦里,青朝还如日中天,那个叫今朝的官家小姐,和那个叫许霁的高门少爷,就那样安静地走过了文健路的日日夜夜。他们成婚那天的唢呐很响,我看到今老爷笑得脸上褶子都数不过来,许夫人拉着今夫人说着体己话;我听到满堂宾客都在感慨佳偶天成,天造地设,吉祥话像连珠炮一样从嘴巴里吐出来;我看到今朝穿着雪白的西式婚纱,带着羞怯的笑,一步步走向许霁;我一直看着,直到他们一同吟诗作对,题字绘画,直到一起和一群穿着新潮的学生激扬文字,直到一起收拾行囊,踏上了前往法兰西的轮船。
这次,有两张船票了。
这个故事的的确确没有我。我想冲到今朝的面前,从而认真看看母亲的样子,和母亲说上哪怕一句话,可是我的面前有一层厚厚的、不可见的障壁,任凭我怎么叫喊,怎么捶打,他们都恍若未闻,只是肩并着肩,一起走得离我越来越远。
我尖叫着醒了,当晚就发了高热。恍惚间我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熏香味道,只是这次我不在意了,万万不想在意,也没有心力去在意了。
我这一病,就病到了今年开春。其实我觉得病的不是我,是他——他患了失忆症,一种选择性遗忘记忆的脑部急症。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装聋作哑。我卧病没心思想别的,日子也就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了。仔细想想,他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是我要把他投射在我身上的对母亲的追忆和爱屋及乌,曲解成男女之情;是我得知真相后恼羞成怒,直叫自己病的这样久。他只是在尽一个养父的责任,在实现对今朝的承诺。病时我常常想,如果我没有走上二楼的楼梯,没有执意戳破这一秘辛,我是不是还会像从前一样,沉溺在我罗曼蒂克的美梦中,去执着地验证爱情的回音。
可惜我已经走上去了。人总不能在自我麻痹和催眠中度过一辈子,所以我不后悔。
身体好转之后我立刻忙了起来,别说卧床的这段时间我落下了太多功课,单单是和几个朋友相见、报平安都花去了我不少时间。我主动在
花神咖啡馆约了尤利西斯,这天没有下雨。他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我放在咬了一口的可颂旁的那束路易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