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娜液,用来检测的,”周铭性格温和,耐心地说,“我们现在的科技手段不完整,要等几天才能测出反应。一些人的变异速度比较慢,我见过最长的在一个月左右,比苏娜反应的时间长很多,所以这个方法在实战中用的较多。”
温祈知道苏娜液绝对在他血液里查不出别的异种基因,因为已经被自己消化完了,最后呈现的结果一定是由于他本身。
但其他异种都是由原本健康的种群异化变成怪物,而温祈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本来是什么。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有别于其他物种,因此大概从出生就是异种了。
他不清楚苏娜液能否检测出自己的身份,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还要过几天可能才会被发现自己是个异种。温祈想。
另一边,利维医生离开车厢,任劳任怨地赶到前线准备取尸体血液,柏郃野走到他身后。
利维将手里的玻璃瓶抛给他,柏郃野问:“怎么样?”
“初步判断没有污染性,具体还得看苏娜反应,”利维对老者的尸体努努嘴,“我看见这位前探官老头身上没有异种血液,是被枪杀的,伤口和那小孩手里的形制相符。”
利维说完又补充:“不过应该不是他杀的,他自己腿上还有伤呢。那枪估计属于这地上躺的俩人里的其中一个。”
“知道。”柏郃野俯下身,隔着金属手套拨开老者的上衣口袋,从深处摸出一枚勋章。
那枚勋章的形制和周铭胸前的有点像,但细节处又完全不同。周铭的那枚是一团向外扩张的火,这一枚却更像纠缠生长的胚胎。
“诶呦,”利维说,“自由者勋章。”
柏郃野把东西重新塞回去,直起身,关注了另一件事,“那小孩多大了?”
“十九,人自己说的,”利维觑着他脸色,劝道,“你别因为这老头凶他啊,好歹也是辛苦救下来的,你这晚娘脸再吓到人家。”
闻言,柏郃野危险地一挑眉:“我凶?”
利维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想想你待价而沽的黄金单身汉称号,想想那些一见你就哗哗跑的小姑娘们,再想想上期队内心动男嘉宾评选,周副官超过你得了第一的那一票。性格恶劣,即使有脸和身材也没用啊。”
柏郃野拍开他的手,满不在乎道:“什么朝不保夕的时代,怎么还只想着情情爱爱。”
利维:“……”
有的人就是活该单身。
“对了,”柏郃野突然想起什么,嘱咐说,“给那小孩找身衣服,别让他穿着一身教众服乱晃,容易被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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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祈换了身衣服,把染血的长袍收好,窝在猎人暂时休整的营地里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外面听不见一点声音,沉寂的空气弥散在帐篷的各个角落。
温祈坐起身,从衣服堆里翻出老者的匕首和巴特的空枪。
他像检查财产一样挨个摸了一遍,又安静地放了回去。
温祈有点不安,心里有点慌,又有点沉闷,陌生的情绪在他身上横冲直撞,像关了一只跳脚的野兽。
温祈细细感受了一下,察觉到这股不安似乎来自他的胃部。
此刻他的胸腹像烧着火,灼烫着他的神经。之前也有过这种状况,但吃了老者的黑面包之后就缓解了许多。
现在,他认为他得再找一些黑面包吃。
可他已经麻烦了人类很多事,猎人也大概或许并不乐意给可能成为异种的生物提供黑面包。如果没有黑面包的话,其他一些可以入口的东西也可以。
温祈走出帐篷,模糊看见不远处有几盏灯,几个守夜的猎人正在巡逻,他不意过去打扰,绕的远了些。
他尝试揪了些植被放在嘴里嚼,又刨了一点土,味道都不如那个发硬的黑面包。温祈呸呸吐掉,感觉胃里烧得更厉害了。
深夜的野外听不见任何生物的声音,温祈漫无目的地绕了一会,伤腿有些妨碍他的行动,因此走的慢了一些。
他难过得无以复加,想就地把自己埋进土里试试能不能像之前一样吸收营养,低着头四处寻找土质松软的地皮,下一秒,额头猛地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
温祈抬起眼,才发现面前不是墙,是那个猎人中的头狼。
柏郃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肩上的铁甲结了一层薄霜,显然不是刚刚才穿上的:“你在这做什么?”
温祈:“里面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
柏郃野忽然眯起眼睛。
他凑近了一些。鹰从空中飞下来,焦躁地喷着蒸汽鼻息,这声音让温祈起了一点应激反应,他想起鹰坚硬如钩的鸟喙。
温祈第一次和人类挨这么近,他往后缩了缩,小心地问:“您怎么了?”
柏郃野轻皱了下眉,神色隐藏在黑暗中:“……你喷香水了?”
“啊,”温祈用了点时间才想起来这个词的意思,摇头,“没有。”
过了好一阵,柏郃野冷戾的目光才从温祈身上挪开,偏过头。他指挥着鹰飞去更远的地方巡逻,对温祈留下最后一句话:“夜深就别乱跑了,异种喜欢趁夜袭击营地。”
人类的语言对温祈来说至今依然是比较陌生的。他懂得部分词语,也能通过情绪来判断大概意思,但基本上还是要靠连蒙带猜,往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理解对方说的话,因此总是显得反应有点呆。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柏郃野转身就要走了。温祈身上难受,手也有点软,他张了张口。
这个人大概杀死过很多异种,温祈不爱和他说话。
但现在的感觉实在太不好受,他只有面前的人可以求助。他不想为了一块再也吃不到的黑面包死掉。
柏郃野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扯了扯,他回过头。
温祈小声说:“请问,可以给我一点黑面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