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祈安静地坐在桌前咀嚼着一包肉干,面前还摆着一碗番茄汤。
他把肉干分出一半,细心撕开撒进番茄汤里。寡淡的汤汁沾了一点咸味,比黑面包好吃不知道多少,温祈很满意。
柏郃野坐在他对面,温祈抬起眼:“您不吃吗?”
“吃过了。”柏郃野说。
温祈:“哦。”
他又埋头喝了一口,把剩下的半块肉干咬进口中,细细咀嚼着。
他能吃到这些人类美食的期限大概只剩下短短几天,温祈很珍惜地把每一口都认真嚼了,然后咽下。
只是柏郃野在这里,他有点吃不下去。
于是温祈又问道:“您不继续巡逻了吗?”
柏郃野:“休息一会,鹰替我看着。”
他的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昏黄灯光下指节修长,还有常年练枪留下的茧。温祈把自己的碗挪开一点,就见他沉声道:“你为什么总眯着眼睛,是近视吗?”
这个新词的意思并不难猜测,但温祈面对柏郃野和面对利维周铭时紧张程度不一样,不太确定的词语不敢贸然使用。
他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只好模糊地应了:“嗯。”
“天生的?”
“可能是。”
话题进行到这里沉默了下来,温祈一碗汤喝完,抿掉嘴唇上残留的番茄汁。
柏郃野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目光从他冷漠的脸上居高临下投射下来。他从来不会收敛自己的视线,温祈总觉得自己的秘密被他扒开看透过一遍,一时如芒在背。
足足十秒之后,温祈听见柏郃野说:“所以你能看清多远的地方?”
温祈总算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原来近视是看不清太远的地方,他松了口气,抬起胳膊比划了一个长度:“大概这么远。”
大概是他的姿势比较滑稽,柏郃野无言了一阵,终于肯放过他。
“知道了,回去吧。”
夜里有些冷,温祈走在他后面,悄悄打了个哆嗦,柏郃野就像背后长了个眼睛似的,说:“明天早上准备出发,沿陷落地边界执行清扫任务。”
温祈想到老者的话,这些猎人花了几代人的时间让陷落地边界往后平移了十几公里。
“我们暂时没有多余的人手送你先回基地,”柏郃野转过头,夜风让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你可以让利维帮你做个眼镜,他有工具,又清闲,你尽管使唤。”
温祈想问眼镜是什么,但总感觉自己问出来就会被立马怀疑,因此咽了下唾沫,没敢问出口。
只在心里默默念:这位少将总穿着这么重的甲,走路还笔直的像树干似的,肩膀不累么?
第二天,温祈早早醒来。
异种其实并不需要靠睡眠来维持健康的体征,他只需要吸收营养,也就是通过黑面包或者番茄汤来填饱肚子,就可以精神地活下去。
但其他人把睡眠看作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是为了合群,温祈也不会让自己在黑夜里醒着。
他再次来到利维的车前,抬手敲了敲窗户:“利维先生,我来换药了。”
过了一会,窗户打开,利维乱糟糟的头发在窗前晃了一瞬,前面车门的锁栓就被打开了。
“进来吧,”利维打了个哈欠,“你起的可真够早的,昨晚没休息好么?”
温祈实话实说:“很多人守在我的帐篷外面,交谈声和脚步声有一点吵。”
“正常,毕竟你也有一定的被感染风险,还在观察期内,而且看起来很弱。”利维笑着打趣他,把自己收拾出一个人样,然后找东西给他换药。
温祈配合地折起裤脚,狰狞的伤口外围被涂药之后呈现在淡淡的青紫色,看起来格外丑陋。
伤口的刺痛感已经消减很多,说明利维医生的药非常管用,他真心道:“谢谢您。”
利维摆摆手:“本职工作而已。”
他收起药盒,把沾染了药汁的手套拆下来丢进水池里。
温祈动了动胀痛的小腿,想起柏郃野昨晚的话,对利维说:“利维先生,请问,眼镜该怎么做?”
利维转回头自上而下地打量他:“你要眼镜干嘛?”
温祈用上了昨晚学习的新词:“我近视。”
他的解释取得了利维的信任。利维“哦”了一声,从犄角旮旯里搬出一个脸盆那么大的仪器,说:“那行,我先给你测一下视力,然后磨镜片。镜框你自己做个喜欢的就行,推荐和我同款哦,完美契合五官线条,禁欲而不失优雅。”
他指指自己鼻梁上的单边眼镜,温祈终于把“眼镜”和实物对上号,但还有个疑问:“只戴一边,另一只看不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