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荒唐,是谁诬告的兰陵公?!”
江延舟接到元煦下狱的消息,第一时间去刑部找叶谨川问原因。
“是御史刘其,”叶谨川沉吟着道。
“他说兰陵公在科考之前,见过谢子彦,还跟谢子彦说过“事事可成”“定会有个好前程”这种类似于许诺的话,当日在曲音阁的工部吏官和几个太监都有听到,这是人证。”
“刘其?”江延舟皱眉想了一刻。
“就那个已经告老的张一淮的门生吗!他老师在同州事上死咬兰陵公不成,他身为门生就这么不服气,要亲自来试一试了!?兰陵公说的那些话,难道不是勤勉劝学的话吗?怎么能扭曲成这样子!?皇上难道就这么轻信刘其那几句话?”
江延舟虽然讨厌谢子彦,却想不到这么快就为他说话开脱。
叶谨川叹了口气,担忧道:
“世子不是不清楚,陛下最忌讳科考舞弊的事,显德十九年的科场舞弊案连累了多少人......何况这次是皇上御极三十年特意加开的恩科,谢子彦还是当今在位以来,点中的最年轻的探花,这两人有科考透题传闻,皇上自然震怒。”
“真是笑话,被选中的监考官当日就住进了贡院,题目也是他们进入贡院后才商议拟定的,何来透题一说!”江延舟说着就要出门,“我要进宫,当面问问皇上!”
叶谨川阻拦道:“世子不要轻举妄动,且不说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咱们还要从长计议,更何况,若陛下问起,你为何过问兰陵公的事,你准备如何回答?”
江延舟一僵。
叶谨川说的不错,皇帝若知道他跟元煦的关系,进而就会想到元煦跟承远王之间的往来或许并不简单。
说不定还会将承远王这几次剑走偏锋的不寻常举动,跟兰陵公联系在一起。
朝野上下谁不知道,皇帝表面夸兰陵公聪慧有才,但最忌讳他掺和朝政,何况这夺位的事。
且不说皇帝会如何惩处兰陵公,单是这无端的猜忌,就足以影响承远王的夺位大业。
江延舟心内一时五味翻涌,急躁地在屋内踱了个来回,蹙眉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是有一个法子,”叶谨川斟酌道:“......就是刘其提到的那封信。”
“什么信?!”江延舟满脸疑惑。
叶谨川耐心解释:“正如世子所说,科考监官在进入贡院后就要与外边切断来往,但偏偏兰陵公在踏入贡院后,于门檐下,让传旨的小太监高柱儿送了一封信去仙乐居,这封信,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江延舟脑袋“嗡”地一声巨响,不用说,这封信就是自己“逼”元煦写的那封情信了。
叶谨川哪里能看出江延舟的心内波澜,继续道:
“从时间来看,信的内容确实不可能涉及科考题目,但朝廷历来有规矩,进入贡院后就即刻要与外界切断联系,刘其虽有故意找茬之嫌,但依规矩来看,他也有自己的道理......"
叶谨川微微顿了顿,继续斟酌着道:"若说法子,当务之急,就是让兰陵公说出那封信到底是寄给谁的,若能找到那封信,证明其中的内容与科考无关,兰陵公自然就无事了。”
看江延舟一味呆着不说话,全然没了刚刚那副情绪激昂的模样。
“世子?”叶谨川疑惑喊了他两声,江延舟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那封信......”江延舟胸口起伏了一下,转口道:“我能见兰陵公吗?”
叶谨川摇头,神色凝重:“兰陵公虽押在刑部大牢,可负责看守他的,是皇帝派的亲卫,连我都见不到他的面......你若硬闯,恐怕对你、对他,都没好处,皇上已下令封了仙乐居,要找出收那封信的人。”
“那封信......我来想办法吧......”
江延舟仿若失魂一般,脚步虚浮的离开了刑部。
他在街上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会,终究是按捺不住,折返身朝刑部大狱去了。
元煦单独被皇帝亲派的人看管,谢子彦就只入了普通牢房。
江延舟刚踏入牢房廊道,就听到狱卒刺耳的嘲讽声:
“听说你小子从前在太学的时候就暗地里倾慕兰陵公,还把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更是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哄骗兰陵公甘愿那么大风险透题给你,探花郎,你本事可真不小啊!”
谢子彦出身寒门,一朝得了探花郎的头衔,不知引来多少人眼红嫉妒。
他在上京无亲无故,没什么关系人脉可依仗,更没银子打点,前几天还争抢着招他做女婿的高门大户,知他入狱,顷刻间也鸦雀无声。
这些狱卒最惯会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看他如今这幅落魄样,说话自然半点不留情面。
“嘴都放干净点儿,兰陵公并没有透题给我,他也根本不会做那种龌龊事!”谢子彦似是在忍着身上的疼痛,咬牙切齿反驳。
“呦!”几个牢狱卒相视哂笑,目光刀子一般刮在谢子彦身上,“要是没做什么龌龊事,怎么你们此刻都在刑部大牢押着了?”
“兰陵公和我,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告诉你们,我们只是暂时被收押,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清清白白的出去,到时候......”
谢子彦狠狠盯视眼前几个狱卒,“我定要你们为今日诽谤兰陵公的行径,付出代价!”
“哎呀!”其中一个狱卒佯装挨了一巴掌的样子捂住半张脸,戏谑道,“谢探花好大的脾气呦!”
说完不屑地一笑:“对了,现在可没什么探花喽,你以为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儿?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境遇,还敢这么撒野!”
“别跟他废话!”另一个狱卒啐了一口,恶狠狠嚷道:
“兰陵公咱们惹不起,还收拾不了他了?这小子前几天还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太学生,靠着见不得人的龌龊手段在枝头待了几天,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呸!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威胁咱们?!兄弟们,给我打!”
“住手!”
几个狱卒刚挽起袖子拉开架势,准备在谢子彦身上一展“拳脚功夫”,背后一声断喝忽然响起。
众人一惊,回头看时,正见西平侯世子阔步走来,气势不凡。
几人忙不迭凑上前打千儿。
“不知世子驾到,小的们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你们叶侍郎难道没跟你们说过,刑部大牢不许动用私刑,你们是聋了,还是胆子太肥?”江延舟声音不高,却充满威压。
一个狱卒上前一步陪笑道:“世子有所不知,这姓谢的实在太张狂,口无遮拦辱骂吏官,小的们不过是稍微想给他点儿教训罢了,私刑是绝不敢也没有的。”
江延舟也不理会这狱官的解释,踱步来到谢子彦面前。
谢子彦头发散乱,衣服也有被撕扯的痕迹,看情形,他应不是第一次被这几个狱卒“关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