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煦很想照着那张俊脸来上一巴掌,忍了忍,沉声道:
“世子是不是忘了咱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我说过,我们什么都没有,你也没资格对我,对他,指指点点!”
“我没资格?!”江延舟上前一步,元煦后退一步。
元煦心内忽然一紧,江延舟浑身散发出猛兽一般的气势,声音冰冷低沉的吓人。
直到元煦的后背被抵在墙上,江延舟凌厉的气势才猛然消散,把头埋在元煦颈窝:
“咱们忘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回到最初那时候好吗?我不会再找其他人,我心里也只装你一个,没有谁比我更有能力让你快乐......你从前跟我在一起时,不也很开心吗,人活着不是追求开心吗?你明明喜欢跟我在一起的,可为什么总一副拒我千里之外的样子呢?”
元煦承认,只单纯在一起享乐,江延舟确实让他很喜欢。
但除此之外,江延舟也不会给他更多了,他也不会强求什么。
或许延续来的这一段感情,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我是很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日子,但享受也有尽头,我在你这里,已经觉得没意思了......就这么简单,跟任何人无关。”
江延舟抬起头,寒芒似的眸子盯着元煦:“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像从前那样对我了,是吗?”
元煦抿着唇,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住,用力到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似乎是想以此来抵消胸口处那撕裂般的感觉。
他比任何人都想回到过去。
但他想要的,江延舟给不了,与其陷入一场痛苦大于欢愉的假象里,不如什么都不要。
江延舟看元煦只点点头,却固执的不肯说话,双手半掐半握住元煦的手臂,微微侧头,表情近乎有些狰狞的盯着元煦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一声。
“兰陵公,你果然是好手段啊,我都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连多跟我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你到底玩的是什么招数,我真的看不懂!”
元煦有些无力的闭上眼:“世子想多了,我什么手段招数都没用,你要是担心,离我远一点就可以了。”
江延舟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无论什么手段招数,我都奉陪到底,咱们,走着瞧!”
江延舟说完,率先甩门出了斋室。
元煦在原地僵站了一会才慢慢缓过神来,背贴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府的,浑浑噩噩过了几天。
直到又一场秋雨来袭,有未来得及飞往南方过冬的鸟儿停在檐下避雨,元煦才恍然。
他允许自己消沉失落,但也要有个限度,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
每次科考结束,朝廷总会涌入一批新人才,给朝野上下带来诸多新气象。
不少官员趁此时机,上疏皇帝,奏议立储之事。
因上半年三皇子成功操办祭天大典,四皇子又在同州赈灾有功。
两人的呼声不相上下。
皇帝又何尝不头疼此事,但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若这两个儿子性情相似,还可优中选优,可奈何两人作风截然不同,反而难办。
“王同贵,你说,他们俩,谁更好一些。”
皇帝坐在御案后,翻看着呈上来的折子,皱眉道。
王同贵一惊,早屈膝跪了下去,惊惶道:“主子这是要折死奴才了,奴才哪有胆子妄议这个。”
说罢抬头看皇帝:“若主子心烦,不如把这事扔给那些个大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们该当为主子分忧的。”
皇帝本是满心烦扰,被王同贵这几句说的反倒笑了起来:
“问你这个,确实是难为你了,起来吧......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很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该他们烦恼烦恼了。”
很快,宫内便传出皇帝诏谕:
着大端境内各州府县,各处在编堂官,若对储君之位有人选推举,皆可送折子入上京。
洞天客栈一处僻静包房。
“看来陛下不准备圣心独断,而是要选个群臣一致推举的皇子当储君了。”
风炉上的水已二沸,元煦从釜中舀出一勺水放在旁边备用,然后投入茶末,一边用竹夹子搅拌,一边跟屏风另一侧的人说话。
“那你觉得,群臣会推举谁?”
“这个大约不用想,肯定是承安王,他待人谦和,礼贤下士,朝廷上下,有多少官员受过他的恩惠,谁不希望有这样一个礼待臣官的储君。”屏风那边道。
水已三沸,元煦将之前舀出的那勺水重新倒入釜中,止沸育华。
没听到元煦说话,屏风那边的人又道:“或许是我想多了,我根本没机会争。”
元煦将茶汤舀入茶盏中,悠悠道:“那你想争吗?”
“自然想......可我、还能做什么?”
元煦端起茶盏沉吟道:
“回去之后上一道奏折,内容就写,请皇帝考虑新政变革,改变从前田赋征收按人头收税的方式,改成按土地多少收税。”
“你是说,让皇上对田赋争税法进行改革?!”屏风那头的人一惊,本要起身,又止住了,想了一刻道:
“这样一来,那些官员就无法虚报人头数,而只能按固定田亩数缴税,若真能按此革新,他们就更没机会贪墨了......可是......”
“可是,这个时候,就靠这些官员举投储君名单,“元煦接过他的话:“这个税法改革的折子一递上去,恐怕就是有心想推举你的那些官员,也都要退避三舍了。”
屏风那头的人道:“剑走偏锋的道理我懂,可你这个,未免太偏了些。”
元煦只悠悠品茶:“四殿下不敢?还是不信我?”
那神秘人干脆把面具摘下,露出浓眉杏目的一张俊脸:
“你不会拿自己的自由开玩笑......何况,你说的这个赋税改革,我很感兴趣,即便你只是在赌我的一丝胜算,我也会把这个折子递到皇上面前。”
元煦微微笑道:“那就好。”
片刻后,赵翊才隔着屏风问道:“你跟延舟......你怎么打算的?”
元煦胸腔起伏了一下,声音一贯平静:“我跟他的事,好像不在我们的交易之内。”
屏风另一侧沉默了一刻,随即便响起有人离去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