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奴才说到底是为皇帝办事,讨龙颜大悦,但也真正是考虑全面的。
元煦也回了一礼:“多谢公公提点,那劳烦您现在就带我过去吧。”
王同贵引着元煦,一路往东明殿以东,穿廊过径,来到正在施工的曲音阁,又跟曲音阁工事主管交待了两句,这才匆匆回去驾前伺候。
元煦不喜欢让人跟着,自绕着曲音阁看了一会,虽离完工还要一段时日,但能看出处处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更胜从前。
正出神间,忽然一声惊喜的叫喊声响起,“兰陵公?......真的是你?!”
元煦循着声音看去,入眼看到一个邻家初长少年郎模样的年轻人。
那张脸上,虽成熟男子的深邃俊朗还在雕琢,但那股子灵秀俊逸却已悄然晕染,不难预测这年轻人日后神清骨秀的风姿。
元煦只怔了一下也随即认出,这少年郎便是叶潇儿口中那个,“见了他一面就说要去他府上伺候的”太学学子了。
其实流言总会被夸大,直到符合人们八卦的喜好,弄得真相面目全非。
太学令田士简曾在宫宴上听过兰陵公的琴曲,赞叹说如闻清风拂林,骤雨落江,起承转合,尽展音律之妙,遂三邀四请,请兰陵公去太学为学子们讲一讲乐律。
一干自诩正派的学正教习对这“小白脸”都十分嗤之以鼻,但因为兰陵公琴艺无法挑剔,也无法可拒。
这个太学学子,曾无意中读过兰陵公作的一首春日赋,从精致机巧之中读到了苍凉大气,听闻兰陵公来太学讲乐律,便想一睹这个备受争议人的风采。
果然一见倾倒。
但却不是传闻说的那样:一个太学学子疯狂迷恋兰陵公,甚至扬言书也不读了,要去兰陵公府做个门客。
实际上是。
那日兰陵公在给众人讲乐律时,一个座下教习嗤之以鼻道:“不过是个小白脸罢了,何敢登这大雅之堂?!”
声音虽不大,却足够十分刁钻地能被元煦听到。
这种声音元煦听得太多,况且当时还在课上,所以并不打算理会。
这学生却‘腾’地起身为他辩驳:“兰陵公是太学令请来的乐学讲师,教习何敢这么不尊重?!”
那教习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副早看透了表情道:“你是在这听那小白脸讲乐律,还是为盯着人家的脸看来的?”
这学生登时涨的满脸通红,但仍面无惧色道:“琴乃四艺之首,所谓兴于诗,立与礼,成于乐,太学令是钦佩兰陵公琴曲造诣,才请他来这里讲学的,我也自然是来听学的。”
“别一口一个太学令的压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兰陵公眼看有人为了他起了争执,不得不开口。
“对人也好,对事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恶,这本无可厚非,我的脸是天生,琴艺却是苦修得来的,各位也都是来听乐律的,有人既然看不得别人盯着我的脸,又为何因为我张这脸耿耿于怀呢?”
那儒学教习明知兰陵公是在讥讽自己,说对那张脸有执念的反而是自己,顿觉无地自容。
他不敢跟兰陵公对视,只朝这个学子道:“你——你!”
你了半天,却你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那学生在私下说了句:恐怕在兰陵公府当个门客,也能跟他学到很多东西呢。
这话被有心之人听去,传来传去,最终竟传成了:有位太学学子要弃学,投到兰陵公府上当个门客。
误会之深,真是讲也讲不清。
元煦本就是非议缠身的人,有了这样说不清的传闻,便从那时起,就再也没去过太学讲乐律了。
元煦其实很感激那个仗义为他直言的学子,只是没想到两人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更没想到是在这宫内重逢!
“谢子彦?你怎么在这?”,元煦颇感吃惊,“你不是在太学读书吗?”
谢子彦虽跟叶潇儿一般大,却因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看起来只有十六七的样子,元煦看他,就像看一个孩子一般。
听元煦的语气里带些担忧,谢子彦赶忙解释道,“我如今仍在太学读书,只不过申呈了监生历事的职,眼下就是在工部历事。”
大端有“监生历事”的制度,是为了让国太学的学生,不至于死读书,能将实际政务跟所学知识结合所设置。
前提是学生在国太学学到一定年限,通过各种考核,才有机会申呈历事资格,然后分派到六部,参与到真正的政务里。
刚开始时,在历事中考核优绩的,经推举,直接可调吏部待选。
后来发现有豪富子弟雇人代为历事,或直接拿足金银贿赂,给自己伪造历事功劳,以期免了大考,直接上吏部待选官名单。
事情败露后,朝廷新规,即便历事的学子,与其他学子一样,也要一同参与大考,从此申请历事的学子陡然减少。
元煦有些欣慰的笑道,“如今太学生申呈监生历事,是吃力不讨好的,说不定还会影响自己大考,你怎的想起申请这个了。”
“我......”一个普通的问题,谢子彦却突然扭捏起来。
正因他申请历事的原因,是因为元煦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