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翎又品了半日茶才道:“你自小在宫中读书,皇上待你皇子一般亲切,我也欣赏你的为人,按理说你来找我,我必然是要帮你的......”
说完这句又吹了半日浮沫,道:“可天下的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平日跟老四和我那位延舟表弟走的近些,若他们知道你放着亲近的人不找,反找了我这个外人帮忙,他们心里岂不是要难过的。”
元煦知道他在试探,想趁机拉拢自己,让自己换个队站。
只默然搓了搓指尖,神色清冷,语气平淡道:
“前段时间,京郊如意客栈出了桩杀人案,刚开始是诬陷两个羽林卫杀了客栈老板,最后才查清楚,那两个羽林卫,不过是是南下办差,回京路上,在如意客栈住宿时碰巧遇到的倒霉事。”
这案子之后还牵扯出另一桩地洞藏尸案,轰动一时。
上京街头巷尾议论了不少时日,赵翎当然是清楚的,但他一时摸不清元煦突然提到这个案子是做什么,只默然等他下文。
“承安王肯定听说过这个案子,但三殿下可知,那两个羽林卫南下办的什么差事?”
赵翎是极聪明的人,听到这里,心内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只听元煦继续道:
“鸾山铜矿是大端第一铜矿,那里的冶官,怕是肥差中的肥差了。”
说罢将话头停在此处,端起茶盏悠悠饮了一口。
至此,赵翎已经全然明白。
铜矿是国本一般的存在,朝廷最忌讳冶官贪腐。
鸾山铜矿的冶官陆有为,是从承安王门下出去的,虽说为了避嫌,两人表面很少往来。
但若陆有为真出了什么事,就算不会直接牵连,也难免会对承安王有影响。
尤其是当下这种,皇帝有意立太子的关键时期。
赵翎心内翻涌了一刻,但面上不肯露出半点破绽:
“你是说,有人派暗使偷偷调查鸾山铜矿,目的其实是冲我?”
元煦似是对此事毫不关心,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有时候,急流勇退,可能才是明智之举。”
——
六月底,大端朝廷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
是人人羡慕眼红的鸾山铜矿冶官陆有为,以病体不支为由请辞,恳请朝廷允他辞官回乡休养。
鸾山铜矿冶官,此等要职请辞,按理要走很长的章程。
可皇帝却御笔朱批,当即允了他的请,对外只说,是皇帝一片宽厚之心,体恤陆有为身体欠佳的实情。
第二件事。
是三皇子赵翎在廷议上,主动担下牵涉两国的棘手病马案,领主查官之责。
又奏请皇上,以兰陵公为监理,已示探查此案的公允。
而一向低调行事的兰陵公,也不顾朝野议论,在朝堂上奏请,表示愿为肖则玉担保,请皇上允他亲去边西探查之后,再对肖则玉作判罚。
——
边西养马场,幅地辽阔,水草丰美,策马驰骋其间,宛如苍鹰盘旋于青天,有说不出的畅快自由。
这些,都是元煦听江延舟说过的。
他也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机会能跟江延舟一起,在这片草原上策马驰骋。
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到了这里。
并且,是为探查江延舟是否在暗中陷害肖则玉,报复自己而来。
人生真是变幻莫测。
边西流寇冲着大端边境储备的粮草,牲畜,金银财宝等,时常闯关劫掠。
他们一路破坏城墙,关隘,烽火台,随意骚扰,屠杀大端边境住民。
虽然在数十年的经营下,边西已经逐渐稳定,但流寇之患,始终不能轻易懈怠!
大端有十几处牧马场,接养赤血神驹的牧马场算不上大,却是马场中最为精良的一处。
此处马场长百余里,宽二三十里,约五百群马,每群四五百匹。
听说兰陵公亲临边西养马场,此处马所早聚了一群人。
他们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既想看看这个传闻中的“大端第一小白脸”到底长什么模样。
也想看看,这人到底是否真的有本事,查清病马的病因!
极目远眺,阳光毫无遮拦的倾洒在广袤草原上,六七月间的天气,因远处雪山吹来的风携着凉意,竟不觉得闷热。
马场副官高颂,在元煦身后擦了擦因紧张从额头滚落的汗珠。
这位一等公爵已在马场巡棚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还不见监官来回话。
派出去了两拨人催促,却没见人回来。
正准备再派人去时,视线尽头,豁然现出一个挺拔卓然的身影。
那人穿一身墨青色暗纹劲装,腰束锦带,佩玉低悬,更衬得宽肩窄腰,身形利落。
一双笔直修长的长腿利落迈步。
越走越近,可看清来人的脸,如琢如磨,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凝视前方,藏着草原苍狼般的锐利与英气,薄唇微抿,隐隐噙着不羁浅笑。
墨发未加冠,只随意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随风乱舞,更平添了几丝随意洒脱。
在广袤草原背景下,活脱脱一幅英武的骏马骄子图。
“世子?......世子!”高颂从不可置信到欢呼雀跃,跟众人一同早涌上前去跟世子行礼打招呼。
元煦微微皱眉。
江延舟,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