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迅速盘点自家仓储,用自家门路,各显神通,不分昼夜的从外州府收购粮食陆续运来同州。
没两天,同州市面上便出现了十倍价的米粮。
而同州官衙果然不管,于是各个欢天喜地,只坐等收钱。
兰陵公宴请粮商的事早在同州传开,那些早听闻过兰陵公风采的豪门巨富,纷纷下贴,想求个跟他同宴共饮的机会。
更有男男女女结队在兰陵公必经之路上等着,想要一睹他传闻中的风采。
兰陵不仅不排斥,似是很享受般,每日都把自己修饰的光彩照人,对堵上来的众人,也都和颜悦色,温柔以待。
又两天,兰陵公发出一道告示。
大意是说,很喜欢同州当地风物,也感受到了大家的热情,为了感谢各位厚爱,准备择地,办一场赏音大会,到时可与各位就近接触,一同享乐。
看到这个告示后,豪富们纷纷发出邀请,要邀兰陵公到自己家举办赏音大会。
这些豪富之家大都修有戏楼,占地广阔,布局精巧。
若能邀兰陵公入自家作场演奏,那必然能大大彰显自家地位和成就。
兰陵公也是来者不拒,日日同送贴的富族一道入府参观。
并在期间提到:
“曾听人说,同州一带虽地势坚险,但同州商人不畏艰难,辛苦创业,而且富不忘本,我看本地多祠堂,便知各位都是怀抱祖德,慎终追远的,待我回京,一定向皇上转告各位忠君爱国,孝义守节的事。”
祠堂是富商大族的脸面,所以他们不惜财力物力,务必把祠堂建得壮阔精美,更要远远超过别人家。
这话一出,邀兰陵公到自家祠堂参观的帖子纷至沓来。
若这位一等公爵,能在本族祠堂里说些赞美之词,或有机会在皇上面前提一句半句,那都是天大的荣耀!
只是元煦也没想到,这些本地巨富家族修建的祠堂,占地之广,其中之辉煌华美,让他这个久居繁华上京,频繁出入宫城的人都咂舌。
在参观完一处钱姓家族的祠堂后,元煦当着众人面夸赞了一些“尽显巧匠神功,昭显家族昌盛”之类的话。
众人正听的眼睛发亮时,又听兰陵公话锋一转,说:
“只是我看,各家祠堂,似乎都有不少地方略显陈旧了,为何不修缮翻新呢?”
这些富族本就恨不得连夜将自己家的祠堂扩建翻新,好请兰陵公入堂,听到这话,均急的抓耳挠腮,纷纷表示:
“早就有修缮之意,可眼下闹灾,哪里能找来人做工呢?”
兰陵公似是思索了一阵,才漫不经心道:
“眼下,同州城外不正是人多的时候吗,此时管个三餐,给些工钱,还怕他们不好好干活?”
各富家大族随即争先恐后地在城外招募灾民干活,誓要比别家更先开始翻修祠堂。
一时间,修缮祠堂,扩建内园之风,席卷同州。
工事一起,男女老少皆有活儿干。
有饭吃,有新衣穿,虽然不多,也有钱拿。
同州一时竟扫了灾情气象,现出几分奢靡之风来。
兰陵公的赏音大会,最终在同州天涌湖畔举办。
兰陵公不仅同时邀请了同州本地乐师舞伎助兴,更是请来了上京仙乐居的凌波仙子。
那可是传闻中大端清乐伎之首,色艺双绝,多少达官显贵想求见而不得,是连三皇子都敢拒之门外的奇女子。
湖畔搭了十里长棚,大排筵宴,丝竹乱耳。
花灯无数,昼夜不息。
期间花车巡游演奏,同州富商争先恐后豪掷千金,只为争一个席位,可与兰陵公和凌波仙子离得更近。
大灾之下,如此诡异的现象,很快传入上京。
经御史台调查,兰陵公在同州哄抬米价,奢靡荒唐,玩忽渎职,夜夜笙歌。
张一淮一本弹劾,不多日,问责的诏旨便入了同州。
赵翊匆匆赶回同州,按旨将兰陵公软禁,遣人秘密押送回上京。
——
内宫别殿软禁处。
元煦正无事人一般在檐廊下看书,远远看见一个穿风帽衣的人从门外闪身进来。
叶潇儿摘掉帽兜,又急又恼朝他走去,道:
“皇上不过第一次派你去办差,你只是个副使,谁让你这么拼命的?!”
元煦心知她必然是想法设法求了太后的懿旨,才得偷偷来看他,心里有些感动,却不忍她担心,只故作轻松道:
“你不是来怪我哄抬米价,奢靡荒唐的吗?”
“你还有闲心开玩笑,我不清楚当地的情况,难道被你请去的凌波仙子也不知道?”
叶潇儿无奈的朝他摇了摇头:
“你当中间人,让同州灾民给当地富豪雕柴画卵,以富豪之奢靡,换灾民养家糊口,你初心虽好,但当地豪富见你落难,恐怕个个都着急跟你撇清关系,而当地灾民眼见富豪的奢侈生活,心内必然起嫉妒仇恨之心,连带你都会嫉恨上,谁还管你初心如何?你再怎么喋血为民,也是两头不讨好,没人领你的情!”
叶潇儿说完,气呼呼坐了,四周看了看,蹙眉道:
“那个整日跟在你身边的边西小霸王呢,他不是也去了同州,当了个什么监察使吗?那张一淮既然敢弹劾你,怎么不敢连同这监察不利的监察使一并弹劾了,竟还留他在同州,现在倒好,他们两人倒是安稳在同州善后,只把你押在这等候发落。”
元煦笑劝她:“你也说了,他本就是监察使,自然要等到那边事情料理清楚才能回京复命的。”
叶潇儿确实是求了太后才得以进入别殿,刚说了几句,便有人小声叩门示意。
叶潇儿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元煦一眼,留下一句“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在外边看能不能想什么法子。”便重新戴好帽兜匆匆去了。
叶潇儿走后,元煦看着紧闭的大门愣怔了半日,才又慢慢坐了回去。
他被禁在别殿,外边消息不通,听叶潇儿说了,才知道江延舟竟还在同州。
他确实嘱咐过,让江延舟暂不必回京以避嫌的话。
本以为照江延舟的性子,很快就会跟在他之后回上京。
他甚至以为,自己在这别殿里,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江延舟。
听到那小霸王还留在同州时,他心里竟有种有种淡淡的失落。
元煦坐了回去,从新捡起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只扯了扯嘴角,自嘲似的笑了笑。
自己如今怎么,变得这么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