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第一日就不见了踪影,如今案件完结,恐怕他人更不会现身。
这里毕竟是福泉县地界,没有任凭一个外人赖在这里越俎代庖的道理。
元煦被挡在县衙大堂前,眼神扫过众人,拿捏着道,“如意客栈老板被杀案是已经审结,我今日提审那两人,是为另一桩案子。”
福泉县令掸了掸官服的袍角,悠悠回话,“若属下会意的不错,上官只有讯查如意客栈命案的职权,如今所说的另一桩案子,是什么案子?原告是谁,被告又是谁呢?”
幸亏叶潇儿已先随上呈的供状回京去了,否则按她的脾气,面对这么个卸磨杀驴的县官,不知要发什么脾气。
其实元煦也不愿插手太多,但事情已经开始,按他的性子,必然是要负责到底的。
他知道福泉县令有自己的顾虑,有如此态度也在情理之中,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到底不便泄漏,眼下只有麻烦叶谨川下一道刑部职令了。
“好,我不与你为难,容我去一封信给刑部叶侍郎,跟他讨个行令。”
正说话间,江延舟不知何时已跨进院门,县令等人忙不迭去拜。
江延舟却看也不看,径直朝元煦行了一礼道,“大人交代我查的事情,基本已经查清了,我这就陪大人一道去提审那两人。”
福泉县令登时懵住,他万没想到,这说话斯文的年轻上官,竟能让西平侯世子如此恭敬行礼。
放眼大端,如此年轻又位高权重超过西平侯世子的,约莫只有龙子凤孙了,可,若是皇子亲自查案,怎么会去请一个刑部副官的令。
福泉县令这才又认认真真打量了一遍元煦,如此姿容俊美,位高......
“嘶!”县令在心内倒吸了一口冷气,莫非是那位传闻中的兰陵——
“不用问,也无需多想,你在天子脚下当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江延舟似乎看透一般冷冷道。
县令忙应了一声,心里暗悔自己当官多年还是没当到家,看来以后行事还是要更谨慎些才行,擦了擦额角的汗,领众人即刻退了下去。
待众人退下,院中立时变得沉默。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
“你先说吧。”元煦尽量不动声色。
“你怀疑那如意客栈的老板,这几天我去查了,果然查到一些线索跟证据,我想,正是你现在需要的。”
元煦知道江延舟邀自己来查如意客栈案,本是当日在刑部大牢外,话赶话赶出来的,他应是没指望自己真的能料理好这案子,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拨弄他的小算盘罢了。
两人夜探如意客栈那次,元煦没有给回应,以为江延舟是真的恼他无趣,索性撂下他自寻其他乐子去了——却没想到这人是在认真查案。
元煦不知道江延舟到底在想什么,只看他一脸认真跟自己聊案子的模样,忽然觉得眼前人好像变得......正经了?
难道真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正经,很好。
也是元煦一直期望看到的。
可不知为何,他心底却不受控制的涌出点点失落......
元煦在袖中搓了搓指尖,努力把这不着边际的失落感拉回到眼前来。
有世子发话,县牢里的那对“奸夫□□”很快被带到了后堂,以便两位贵人私下审问。
张寄礼是直接认罪画押的,没受什么皮肉之苦,看上去衣衫尚算整洁,很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
他刚被带到后厅,立时就跪倒在地,膝行数步爬到元煦脚边,要去扯元煦衣袖时,被江延舟不动声色隔开。
张寄礼转而扯住江延舟衣袖,口中喊的还是刑堂上的那句话,“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关芸妹的事,我只让她帮我骗那个老头子去羽林卫的卧房罢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芸娘只是低头抽泣......近段日子发生的事,怕已经远远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
元煦示意两人先起身,“我说过,若芸姑娘真的对此事不知情,审问完结,自然就会放她出去的。”
张寄礼失神的摇摇头,后退了两步疯癫似的笑了笑道:
“我知道,你们都是上京来的贵人,这个案子,八成只是你们升迁的功劳,你们如今查出了我这个凶手就算是结案了,哪里还会在意我们最后是关是放,是剐是斩。”
“我们是不在意,就要看你自己在意不在意了!”江延舟冷冷道。
“什么意思?”张寄礼疑惑的看向江延舟。
“我们若是不想管,直接把你送到刑部大牢,等秋后问斩就是了,现在有一件事,只要你们愿做,说不定不用受这斩刑,最后你们两人还能一起远走高飞。”
“什么?!”张寄礼一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芸娘也抬起头,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惶惑。
两人对望一眼,张寄礼回头道,“我们两人,如今已是阶下之囚了,还有什么能做的,贵人们......不是在跟们开玩笑吧。”
“你觉得呢?”江延舟抱臂,一脸的面无表情。
张寄礼定定的望着眼前两人,一个桀骜潇洒,一个俊美风流,这两位上京来的贵人,确实没必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他读书求仕不成,就是因为没有银子打点,他不信有什么好官能伸张正义,所以看芸娘受折磨,他宁愿自己出手解决,也不相信衙门。
但眼下,他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
张寄礼握了握拳,下定决心道:“若真能保全我们两人性命,让我赴汤蹈火,做什么都行!”
“好”,元煦点点头,“不需要你们赴汤蹈火,只要你们——提告如意客栈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