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吓了一跳,各自站起身朝着这边奔来。
言黎赶紧将手里的东西往怀里一塞跳下树,伸手便往孔砚成的水沟穴捏去。只用力按了几下,怀中身体就重新变得柔软,孔砚成吐出一口郁气,慢慢睁开了眼。
“你还好吧?”言黎反手冲戚斐招了招,后者迟疑着解开了自己腰间的水囊递过来,“喝点水。”
“多谢。”孔砚成低低说了一句,抿了几口水进口。
她的脸上被摔得肿起一大块,言黎边给喂水边胡思乱想着,明日肯定要变得青紫了。
瞧孔砚成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里面肯定聊得不怎么样,怕再刺激得她晕倒,四人干脆也都没再问什么,只管将她带回客栈歇着。
安顿下来后,言黎从包袱里拿出几个小瓷瓶放到桌上,冲着孔砚成道:“脸上疼的话就抹一点。”
她转过头,又对剩下几人说:“我去书塾一趟,应该不回来吃饭了,晚上回来。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赶紧买一些,明日咱们应该就要走了。”
陆明晞站起身,“正好,一起下去吧,我去趟县衙。”
从客栈大门出来,两人正好和邢捕打了个照面。她肩上背着包袱,俨然是要走的模样。
陆明晞也有些意外:“你们这就走了?”
“是,殿下,”邢捕一拱手,“本应该再待几天把事情都料理清楚的,但刑部那边事情多,抽不开人手,尤大人那边尤其缺人得紧,只好赶紧回去了。严副官不在,我就想着走之前跟您亲自回禀一声。”
陆明晞微微颔首,又问:“她们呢?”
邢捕低下头,恭敬回话:“也都一起走,带回刑部统一审理。”
“今天就走?”言黎张大嘴,又回头看了看楼上,“孔砚成……”
“孔姑娘应是知道的,”刑捕又道,“今日跟着她探监的吏使朝我回禀,说那几位和她说了今日要走一事。”
“大人!”三人正凑在门口说话间,一道声音远远的从对面街巷中传了过来。
邢捕歉疚冲陆明晞拱手,转身应了一声,“说!”
“她们几个说要见这位姑娘一面,”一名吏使颠颠的跑来,指了指言黎,“这位。”
言黎指着自己,吃惊道:“我?”
跟着吏使走到五人面前时,她眨了眨眼,友好道:“几位娘子,怎么了?”
区石嫨说:“大人们可以先走开一些吗?我们想说些体己话。”
“这……”
邢捕看了一眼陆明晞,寻求殿下的意见。后者微微一点头,前者便招呼着众吏使向后退了几步,但仍保持着一个有情况随时便会冲过来的距离。
待人走远了些,区石嫨敛起衣袍,抬手冲着言黎深深一揖。
她不明所以,却还是连忙去搀,这一摸,摸到了藏在袍袖下面的铁链。冰凉刺骨,激得言黎打了个颤。
直起身,区石嫨又开口道:“多谢姑娘这几日对小砚的照顾,一直也没有时间单独谢你。没想到再见面时,竟已成了这番景象。”
言黎摆摆手,爽朗道:“这算什么?不足一提的话,娘子就不用再说了,我也受之有愧。”
区石嫨抬起头,用一双炯炯的眼望着她,“姑娘是个爽快人,那我们也不绕弯子了。”
“了结李武等人之后,我们姐妹几个此生便再没有遗憾。可在这时间唯一挂念不下的,便只有小砚一人,”区石嫨恳切开口,“我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个请求已经几乎算是要挟,但我还是想求上姑娘一求。”
“小砚她……家中有一点复杂,也养成了那么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犟起来谁的话也不会听,”区石嫨深深弯下腰去,只有一双被镣铐锁着的手还在保持着作揖的模样,“我想求姑娘,若有朝一日小砚遇上了事,您可不可以稍微伸出一点援手,稍微的帮一帮她,哪怕只有一点就好。她的家里……没人会帮她。”
言黎并不觉得区石嫨在借此“要挟”她,她可以理解她们此时的心焦与不安。若是她言黎此刻站在孔砚成那个位置,师傅们也同样会这样竭尽所能的为她找出路。一片真切的拳拳之心,没人会觉得是要挟。
“当然可以,只是顺手的事,”言黎点点头,伸手将区石嫨扶了起来,歪着头道,“我是不是也没有当面和娘子说过?你的歌,唱的真的很好。”
区石嫨的眼中几乎瞬间就蓄满了泪水,她弯下腰,又是重重一揖。
时好在这时开了口:“姑娘若是不嫌我技不如人,小砚那里有一本我的笛谱,上面记着我之前练习的一些心得,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言黎一一点头应下。
很快,分别的时候到了。邢捕带着人走上前来,冲陆明晞拱手,“殿下,我们该走了,不然天就要黑了。”
陆明晞点点头,“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是。”邢捕一挥手,霎时,铁链碰撞在一起时哗啦啦的响声在耳边响起,她们要走了。
“对了,殿下,”临了,邢捕又急匆匆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交给陆明晞,“这是尤大人让我给您带来的信,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您拿好,我们走了。”
夕阳西下,日暮西斜,言黎和陆明晞并肩站在原地,默默目送着一行人逐渐远去。
慢慢的,她们变成了几个小黑点。小黑点一寸一寸往前,最后没入到了橙色的太阳里,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