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阔凝视着她看不出一丝破绽的表情,试图看穿她精致的伪装。直到最后,她认输般地垂下头,颇为酸涩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知道NH和这家卫生巾品牌合作后的头三个月,我们Advertising Department没自己花钱买过一次卫生巾吗?”
这大概是姜阔入职之前的事了。尽管这是明知故问,但她还是配合地摇摇头。
“NH杂志刻薄也好,友善也好,说实话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因为我也不在乎我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思考太多不会让我的资产账户上多一毛钱,但只要我想,我一辈子的卫生巾都不用自己买。”
听完这番话,姜阔终于彻底对许蕴茹肃然起敬。
她很喜欢许蕴茹,只可惜她们一起共事的时间太短,互相了解得也太晚。
不过姜阔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离职,许蕴茹未必会开诚布公地和自己谈心。她们只会用River和Rue的身份和平相处。
此刻,十一月九号晚上十一点多的苏家客厅,一群人听完姜阔离职的全部心路历程,全都面面相觑。
“许蕴茹,respect。”岑淼对着空气做了个致敬的动作。
袁凌也认可地点点头:“下辈子我要活成这姐的样子。”,但她很快改口了,改回下辈子投胎做一块儿石头。
“还有谁要加奶茶的吗?”苏一鸣问。
一直处在输出状态的姜阔终于疲惫了,她强烈要求等外卖到了再继续聊,她要先回家洗澡吃饭。
“我们点了炸鸡了。”
“我这礼拜吃素,不然会有报应的。”
袁凌不知道姜阔又抽得什么风,但她也见怪不怪了。她站起来跟上去:“洗澡带我一个,我不想在老苏家洗。”
正在连switch手柄的苏一鸣挥挥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外卖是用岑淼手机点的,大晚上的,她不想麻烦物业送上来,于是她和洗完澡过来的雅婷亲自去小区门口拿。
雅婷从姜阔分享完许蕴茹的故事后,就一直脸色不好。在楼上人多不适合问,此刻,岑淼单独询问雅婷在别扭什么。
“你们为什么都夸许蕴茹?你们难道不觉得她很卑劣吗?”
岑淼匪夷所思地摇摇头笑着说:“不啊。”
“不吗?她简直精明过头了,连自己都可以物化成商品。”
“那又怎样,我不觉得许蕴茹这么做有什么值得讨厌的。”
“她在吃女性红利啊!”
雅婷重提了许蕴茹社交平台上“#LE”的标签,以及那天翻到她账号后,袁凌等人对她宽容的态度。
“大家对着她这么酷的姐姐喊老公,总比对着丑绝人寰的男人喊,更令人舒心吧?”岑淼莫名其妙地看着雅婷,“‘LE’的标签可能就是数字营销的手段,既然手段有效,为什么不一直用?”
“因为她在吃女权红利啊!”雅婷颇为无语地盯着岑淼,双手因为激动而在空中比画着。
岑淼更加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她不明白自己和雅婷到底是什么频率没对上。
“袁凌铆定的女性主义实践方式是‘严于律己,宽以待女人’。她包容许蕴茹,好,我接受。
你呢?你铆定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岑淼被雅婷的双标给逗得发笑,但她看雅婷的脸色,却觉得现在好像不是可以笑的氛围。
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回答:“可能就是,别看祂说什么,而是去看祂做什么吧。
NH杂志领导层存在厌女思想,这不妨碍他们策划了很多鼓励女性进步的活动。
许蕴茹这种又聪明又不择手段的女人,在哪里都会发光发热的,她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女性决策层中的一员。”
“呵呵,像姜阔leader们那样的女性决策者?”
“我觉得她应该更像她自己的leader。”
岑淼捋了捋她并不存在的羊胡子,像个老道士一样预言道。
“而且一个人就是可以既有厌女行为,同时又读伍尔夫、波伏娃和上野千鹤子。人也可能今天是女权主义者,但十年看不到希望就倒行逆施了。
只要社会总体的女性主义意识变强就可以了呀。”
雅婷冷笑道:“哼,真是很符合你结果导向的人设了。”
岑淼听出她在阴阳怪气,但她也不准备安抚雅婷的情绪。
“咱们在这儿做理念之争没有意义,你不爽,无非就是看不惯我们刚才‘认可’了许蕴茹的价值观……”
她还没说完,雅婷就高声质问:“是呀!‘我一辈子的卫生巾都不用自己买了’,你不觉得这种话听着很讽刺吗?在你们眼里女权就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那你就不认可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