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会觉得这是自己成熟的标志,有时候又觉得成熟未免太无趣,总不能一辈子当个假人。
她不知道所谓的希望和可能是什么。
以前是往外面的世界走,现在又觉得人无所谓身在何处。
心远地自偏,解决内心的纷扰,才能真正找到希望吧。
她没有那么脆弱,工作给了她依靠和信心,但孤独惶惑,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我有,那你也有,不用担心。”
她这么安慰姐姐,不算很有说服力,但却是她的心里话。
别人的生活和经历,总是经过想象的美化,而自己的,却又要贬低怀疑一番,但其实,只要活着,想走如何不能走呢?
只要忍得了光鲜背后的苦楚,翻山越岭的孤寂,总会到达新的尽头。
它不一定完美,也不一定幸福,至少让你知道,你前进了,也有前进的能力。
那是比快乐更重要的力量——生命力。
她这么说,林知洁当真换了个说法。
“以前我以为,只有我们苦,羡慕过赵兰青,也羡慕过闻竹声。”她跟妹妹依偎在港城短暂地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里,谈论令人失望的人生,“后来发现,大家都有苦,也不是表面那么幸福。”
林遇雪低低“嗯”了一声。
这话不假,苦与苦是不好比较的,那种境地落在那个人身上,苦就是苦,不会因为世上有人比他吃更大的苦就变成甜了。
就像无法比较北极和非洲哪一个更幸福。
“闻竹声最近……”林知洁欲言又止,最后说,“你们最近有联系吗?”
林遇雪迅速摇摇头,“没有。”
林知洁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道:“挺好的,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你清醒。”
林遇雪心里一惊,话里强烈的悲观几乎已经说明一切,连带着把她那份早就枯萎的感情也踩死得透透的。
“不是一个世界”是一个带着潜在鄙视链的用词,绝不仅仅是单纯的思想差异,在情感关系里,它通常是直接的阶级差异。
他们姐妹俩无疑是被鄙视的那一方,这种认知总是让林遇雪难受至极,像被人拿着尊严摩擦。
这是事实,在别人面前她或许也能坦坦荡荡地承认,但在闻竹声面前,她总觉得心虚,难受。
在这样的夜晚被姐姐说出来,更显得他们可怜可悲,林遇雪不喜欢自艾自怜,但只要那些人在他们的生活里,这会是不可避免的感受。
所以离开,未必不会更好。
哪怕这是失败者的自卑作祟,也总比一直被提醒自己有多悲哀来的强。
临近年底的时候,林遇雪听闻大老板们各种出差的消息,忽然想起来,往年闻竹声都会带着Jack Carrie之类的港城台城到处跑,今年不知道有没有。
她忍着没跟Carrie打听,奈何Carrie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还没定呢,就说马上有望要跟她相聚了。
其实这几个月时光飞快,林遇雪有孤身一人的伤感,但没有太多闲暇沉浸于此,要不是周围连语言都变得彻底,她或许并没有太多离开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忙碌的缘故,还是心境的缘故。
尤其是姐姐来完,Carrie又要来,她仅有的情感连接,仍然是申城那些人。
日子也因此更有了盼头。
结合上次陪姐姐玩的经验,她甚至定制了一条完美的旅游路线,让他们哪怕在匆忙的出差间隙也能充分享受港城的景致。
兴冲冲做到一半想起来他们已经来过很多次了,说不定比她还熟,又悻悻作罢。
很快,Carrie就跟她汇报行踪,暂定20号过去,待两天又要转去台城。
她本来来不了港城,直飞台城的,但她主动请缨说要过来开会学习,尤其是跟港城项目计划经理学习项目管理经验,没想到Neil居然通过了。
她愉快地感叹:“Neil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林遇雪却气个半死,当场痛骂她,“难怪Eric叫我出个经验分享,原来都是拜你所赐,你是不是嫌我事情不够多,想让我累死啊!”
这亲闺蜜,也太要命了。
Carrie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居然被当了真,更没想到他们效率这么高,讪讪解释了几句,林遇雪气得疯狂做PPT,半天没理她。
最后还是她拿着闺蜜情谊撒泼打滚,以“你朋友见你容易吗,你为了朋友做个PPT怎么了,我不值得吗?”为要挟才让林遇雪败下阵来,认了这个坑爹的主。
岁末的日子飞快且愉快,林遇雪想想这一年,或许是中间换城市耽搁了许久,几乎一眨眼,就到年底了。
20号是个晴朗的周日,林遇雪为表重视,主动请缨去机场接机。
三小时的行程,其实很短暂,还没有老家到申城远,但她却觉得时间好漫长。
打开邮箱,试图看看明天要回复的邮件,却总觉得心脏不太舒服,心率比以往更快。
等到航班显示到达,不断有人出来时,她几乎已经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
真是好久,没有这样失控的感觉了。
她明明已经云淡风轻,连换个城市工作生活都不成问题了。
Carrie和Lily一起出来,林遇雪隔着人群跟他们遥遥挥手,连Lily都变得分外亲切。
顶着克制的笑容她不断往他们身后扫去。
没有。
她环视四周,还是没有。
等到他们几乎走到自己面前,她还是没看到闻竹声的身影。
不用她问个究竟,Carrie已经解释。
“Neil临时有事,来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