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婶身前,一片树叶凭空出现,落地后刹那生根发芽,刹那舒展生长,刹那间窜高,刹那间,盈满了整个客厅。
高大的树冠快要顶破天花板,树梢的枝丫弹开,像一只手,轻轻一弹,那暴怒的,威风八面的男人,顿时如一只虫豸般,被弹飞出门,狠狠砸在地上。
家华挣扎了一下,瞪着眼晕了过去。
众人惊骇地看着那棵凭空出现的大树,不知谁,颤声呢喃了声:“妖,妖怪……”
兰花婶呆滞地,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树枝,像是在回忆什么。
忽然,一阵绿色的雾气弥漫,在场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晕了过去。
我惊讶地看向江茶,在心底问她我是不是也晕一下装装样子?
江茶还没回答,那庞大的古树却在顷刻间又往回缩,越缩越小,最后变作了一个戴着老花镜,高不足一米的小老太。
小老太满头花白的头发,拄着拐杖,精神矍铄地在地上蹦了一跳,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张开怀抱,满脸陶醉道:“啊——好臭,是山下的味道。”
小老太出现的瞬间,江茶往我身后避了避,藏到墙后,脸色透出几分惊愕。
我在江茶的记忆里见过这个老太太。
树妖合欢,一千八百年寿。
林招英出事时,江茶曾去山下求过山中妖出手相助,杳无回应。
江茶出光阴牢时,下意识选择的安全之地,是江党山下。
江党山之上的巍巍高山,住着将她抛弃的旧友亲朋。
小老太忽又吸了吸鼻子,“咦?有山里的气味?”
她眯着老花的眼睛四处转了转,最后落到我身上,探寻地上下瞧瞧,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你啊娃娃。”
我:“啊?”
她怎么认得我?
我隐晦地看了眼江茶,江茶抿唇摇头,把气息收敛得更深。
小老太乐呵呵:“我们刚刚见过,你忘了?”
刚刚?
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江党山下,江茶带我腾空而起时,身后的青山,有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树,发出盈盈的光彩,枝丫轻舞,似在打招呼。
江茶看着并不想暴露自己,我便也装傻充愣:“你是?”
小老太继续乐呵:“你给她取了名字,可以跟着唤我一声合欢奶奶。”
我借着惊愕的表情,掩饰哑然无言。
江茶此刻的心情影响着我,恣睢的老妖怪别扭地委屈着。
她在外受了欺负,回家门口找长辈求助,无人回应,而今,合欢却忽然下山,出现在她眼前,提起她时宠溺亲昵。
我不禁也为江茶委屈,话出口时语气多了分质问:“您怎么来了?”
合欢一默,她把老花镜摘下,用衣袖擦了下,重新戴上后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兰花婶,露出一种惊讶而感慨的表情,半晌才道:“娃娃,你也这样老了啊。”
兰花婶自然无法回答,我着实吃了一惊:“您和她认识?”
兰花婶烧香拜佛得勤,信鬼信神,但她也从没透露出还认识只妖怪的事啊。
合欢笑呵呵:“距离上次见到她,我的树轮新上了六十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