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咬牙切齿,阴鸷又狠毒,语气中是浓浓的怨尤与憎恨,似是恨不得生啖血肉,再将他们挫骨扬灰。
白色火焰之中,那人嘶声咆哮,挣扎不断,锁链碰撞的刺耳声音哗哗响起。渐渐的,随着挣扎越发剧烈,竟有一根极冰绳索被其从洞顶扯断,重重地摔入水底。
目睹此景,林清容的脸色变了又变,然而还未等她有什么动作,那灰白的绳索已似毒蛇般朝众人飞驰而来,其势又急又猛,风驰电掣般飞至眼前。
耳听“咚”的一声沉闷巨响,仿佛是一记重锤敲打在鼓面,如滚滚惊雷,震人心神,淡紫色的光幕上激荡起层层波纹,久久未息。
这一击虽并未伤到他们,但其中深重的杀意却叫他们心惊肉跳。
绳索一击未停,“叭叭叭”连声响起,不断鞭打在紫定珠以及光幕之上,晃眼已是数十下。
云邪与紫定珠心意相通,自然能感受到绳索上阴冷强大的力量。
此刻他才明白他曾对峙过的婴灵童狡那时是何等的虚弱。
与婴灵童狡对峙之时,虽不轻松,但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他也自信紫定珠绝不会被它所破。
但此时,面对着这股强大的力量,他只觉异常不安,竟无法确定紫定珠是否真的能够一直护着他们。即便紫定珠能够一直护着他们,可他们能够诛杀邪灵吗?若邪灵反而借此逃出,那他们岂不是犯下弥天大罪?
再细想一想,当年童狡被封印之时已是濒死之躯,历经千余年镇压,力量自是所剩无几。然而即便是这所剩无几的力量也让他们吃尽了苦头,依靠着圣兵太初和古剑朝露这两件至宝共同压制,还有沈霄大侠耗尽自身修为的惨痛代价,才将其艰难诛杀。
而宗雪被困在这山洞时乃是全盛时期,虽被折磨囚锁三千余年,但其力量恐怕至少还余下一两分。
仅仅是这一两分的力量,也绝非他们所能对付。可笑他此前竟认为他们或许真的能够诛杀邪灵,妄以为宗雪的力量也只如婴灵童狡一般。
却忘了不论是圣灵还是邪灵,其力量早已超出常纲,不循常理,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想象到的程度。
眼下只庆幸当年宗雪亲自设下阵法束缚压制住了自己,若他此时是自由之身,情况怕是要糟糕几倍不止。
一旁的林清容面沉如水,她走到扶玉身侧,缓缓道:“扶姑娘,可否借用下你的乌金短棒。”
扶玉闻言,立即抽出乌金短棒递给她。
“多谢。”
林清容跨步上前,手握乌金短棒,瞧准极冰绳索的位置,狠力一掷,耳听“叮”一声,仿若金铁击打之音,再一看,极冰绳索已被重新打回洞顶,牢牢嵌入洞壁之内。
但此时白色火焰渐呈颓靡之势,只剩下一尺多宽燃烧在宗雪四周。季言洲面色也愈发苍白,浑身大汗淋漓,显然已快支撑不住。
乌金短棒旋飞回手中,林清容还给扶玉后,连忙出声止住季言洲,让他暂作休息。
她袖袍微抖,立有四粒朱砂圆丸从袖中滚落手中,手一扬,朱丸立即飞射向火焰之中,只听噼里啪啦几声炸响,宗雪周身连连爆出金火银花,潋滟缤纷,绚丽至极。
“啊!!!”洞中之人哀声惨叫,仿佛痛不欲生。
金霞银光渐渐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他从头到脚都是似金粉一般的灼伤痕迹,斑斑驳驳,遍布全身。
他从跃动的火光中抬起脸,眉心箭矢熠熠生辉,那张布满道道裂痕的脸苍白且可怖。
他眸中白瞳微微转动,看向了林清容,开口的声音苦涩沙哑:“清容……你……莫要……这……样……对……我……”
林清容浑身一震,好似有万千刀剑穿身而过,让她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眸中满是痛苦挣扎。可她死死握着拳,须臾,声音冷酷:“你不是他。”
语毕,旋即转头看向江凌烟,道:“江姑娘,金破矢可否借我一用。”
江凌烟毫不犹豫,手心向上一翻,金色长弓立即出现,她将金破矢递给林清容:“前辈请。”
林清容道了声谢,随后举弓向后拉起,弓上缓慢现出两支箭矢,凝固成型后,她看向了程青荷。
程青荷立即会意,将朱砂圆丸捏碎,涂抹在箭矢之上。
待涂抹完毕,箭矢便疾如闪电般飞射出去,分别射中了他两边的琵琶骨。两支箭矢射出之后,林清容面不改色,只稍稍平复,片刻又是两箭射出,分别射中左右两腹。
许是用力猛了,林清容眼前忽然轻微地眩晕起来,她身形晃了一晃,踉跄了两步才稳住了身体。
“婆婆!”程青荷在一旁急忙扶住她。
她摇摇头,站直身体之后再次举弓,又是两箭疾射出去,而这一次,分别射中了他的双腿。
六箭射出,痛呼不止,巨大的力道带得他连连倒退,刺耳清脆的铁链绳索撞击之声在山洞中不绝于耳。
林清容蓦地出声:“云少侠!再给他一击!”
云邪闻言,连忙服下最后一颗青元蓄灵丹,体内灵气运转到极致,催动着长生剑爆发出一股令人心惊的庞大力量。
黑色剑刃之上金光焰焰,无数道金色光束由宗雪体内爆射而出,灿灿生辉,璀璨光明。
在这炽盛耀眼的金芒之下,宗雪的身影黯淡无比,看上去似乎要消失了一般。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结果。
盏茶功夫之后,金色光束逐渐消失,而宗雪依然站在那里,浑身伤痕累累,千疮百孔,无一完好之处,身上尽是光束消失之后留下的斑斑血洞。
然而却并无鲜血流淌而出。
就在这时,洞中之人突然低低地笑起来:“这……就是……你们……全部……的……力……量吗……哈哈哈……废物……杂种……一群……废物……”
闻声,林清容只觉浑身发冷,一种无法形容的、由内到外的冷。
“三千多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是疼的……疼啊……太疼了……怎会……这样疼……这么多年……三千多年……三千多年!”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初时犹如模糊不清的呓语,渐渐的,吐字越发清晰,语气也越发怨毒狠厉:“这三千多年,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痛苦究竟何时,才能结束,今日,终是有了机会。我恨他,太过愚蠢,生生浪费了,三千多年的光阴!使我平白,受这痛苦折磨。我乃天地主宰,唯我使人痛苦,决不叫他人,使我痛苦!加诸我身之痛,今日当叫你们,受尽世间极致痛楚,百倍偿还!!!”
话说到最后,他嘶声咆哮,刹那间须发皆白,长发倒飞狂舞不止,眉心、喉间、琵琶骨等处的金色箭矢上忽然覆盖寸寸鳞片似的黑甲,乌黑如漆,阴寒森冷,缓慢将金光吞噬。
与此同时,他猛一振双臂,一股磅礴汹涌的力量似潮水般铺荡开来,浩浩汤汤地自洞中冲向洞外。
洞中铁链绳索铮铮碰撞,在这股雷霆万钧般地力量冲撞之下,竟有七八根断裂开来。
林清容神色大变,一瞬间百念纷呈。
当机立断,她急喝一声:“云少侠,扩大紫定珠的范围,我去关闭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