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得庄二公子简直想冲出去再把山羊胡找来揍一顿。
这什么破牢房啊?恭桶里满是泔水,地上黏黏糊糊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干草下面时不时传来些悉悉索索,蛇虫鼠蚁都比人更像是这里的主人。
此生从未进过这种腌臜地界的少年们若不是顾及脸面死命撑着,早就吐个昏天黑地了。
“哪个王八蛋?”一道声音清凌凌响起,在这诸般晦暗的牢里简直格格不入,“我让他把你们关进来的。”
赵珩从正门走进来,门外的光亮也止步于他的身后,衬得他不像个神采奕奕的青年将军,像个
要搅风搅雨的魔头。
先锋司三人一下子就蹲回了角落闭紧了嘴。
一旁刚想开口解释的柳言生:“……”
“过来听。”
赵侯爷一声令下,那本来怎么说也没半点动静的狱卒这会儿倒是殷勤得很,麻溜地掏出钥匙开门。
巡城御史带着笑引路,进了一个有茶水有桌椅的隔间,正好在刑室的旁边。
“这是在动刑?”徐白听了那边的动静,“他们招了吗?”
“没上大刑,”巡城御史道,“这些人除了那个穿长袍贴胡子的人之外都不是应天人,往常他们也不敢在天子脚下闹事,这些时日因圣寿朝觐的使团太多了,有些人就起了心思,想浑水摸鱼坑点钱。”
“那他们就敢犯到我们头上?”
“怎么不敢?你们穿着营服,模样清俊又不显贵,身边也没有仆役跟着,瞧着不过就是有些钱但无权无势的年轻后生,他为何不敢讹诈你们?”赵珩神色平静,看着不像动了怒气,但就是让人莫名发怵。
“另外,你们若是规规矩矩待在营里,想必这些麻烦也找不上你们。你们说呢?”
他们说……他们得说赵珩说得对。
庄随悄悄观察着赵珩的脸色,可偏偏什么都没瞧出来。自打赵昼回承爵自北疆驻守三年后,他好想就再没看透过这人在想什么。
生气了?
庄随心下不安,难得生出点愧疚的心思。
“可这离皇城也算近的,一般人哪儿敢在这儿讹诈?”
刑室里那个装作被卖的姑娘年纪也算不上很大,二十有五了,但因为瘦小,作未嫁女打扮也不算奇怪的。
“官爷,官爷,”妇人哀声苦求,“我们知道错了,放了我当家的吧,再打下去他这双腿可就废了!!”
“天子脚下,你们冲撞了贵人还想讨饶?找打!”
庄随细心听了听,发觉他们说的话并不是应天口音,反而像是他们一路经过的湖广地区的调子。
“……我们本来也没想在京城做这种勾当,但是湖广有山匪杀人,咱们这些人都是丢了差使逃命的,有人给了银子让我们来京城,我们也就是讨口饭吃,官爷您行行好……”
这些人都是从湖广来的?
庄随灵光乍现,看向赵珩:“那个给他们银子让他们来应天的人,会不会跟清明山匪有关?”
清明山聚集两千之众的山匪,被刻意引进京城的扎火囤惯犯,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件事却被莫名牵连在了一起。
赵珩看着庄随,没说他异想天开,神情里多了些思量。
“把这些人都收押了,问清他们这一路上都遇到了什么人,给他们银子让他们来京城的到底是谁。”赵珩当着巡城御史的面说道,又顿了顿,“若是此处审不出来,交由刑部去审。”
巡城御史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会不会……下官没有旁的意思,这伙人作恶自然该收押,但刑部大牢,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往常兵马司巡捕抓来的盗贼都是关进五城兵马司狱的,不是大案子却麻烦到刑部监头上去,他这个御史也要跟着吃挂落。
他又偷偷往庄随他们身上瞄,莫非赵侯爷是要帮这些小公子出气不成?
“不会,说不定你手下就出了一桩大案呢?”赵珩对蒋御史说的意味深长,转而放到偷跑几人身上的目光却不善起来,“你们今日给蒋御史惹了麻烦,多亏了人家收拾首尾。先锋司出来的人不能忘恩负义,就在这儿把你们住过的地方和刑室打扫干净了再回去吧。”
刚刚体会过脏乱差牢房的庄随几人目露惊恐,张嘴就要拒绝。
蒋御史急忙摆手:“……这怎么使得,倒也不——”必。
“砰!”
赵珩面不改色地把刀鞘拍在了桌面上,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心中一紧,安详地闭上了嘴。
“还不快去?”
徐白的脸这回恰如他的名字,白得像纸,声音里还带着抖:“……我、我、我怕血……”
赵珩嘴角上扬:“这样啊,那刑室就归你打扫了,等会儿让人给你送饭,吃完了才许出。”
庄随和邹彦狂退三步,把凄惨的尖叫声生生压在了喉咙里。
救命!遇见活的恶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