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碳火没有熄灭,分明一直是暖洋洋的。可郗住风还是手脚冰凉,太医隐晦的提过,这是早年行乞生活落的病根,身体亏得厉害。
可她不过十七啊。
杨衔不知不觉坐到了床边,握住了郗住风的手掌。
“郗住风……”
寂静的屋里,有人的心早就乱了。
平生第一次,杨衔心生悔意,她垂眸看着郗住风的手,惊觉自己掌心的暖仿佛难以融进她指尖的凉。
她轻轻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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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大雪飘零,落在檐上,犹如碎琼乱玉的敲击声,杨衔被吵醒了,她睡在美人榻上,爬起来时后颈酸痛得厉害。
“啧……”她揉了揉后颈,掀开了被子,屋里有些冷了。
杨衔目光落在了床榻上,其实她和郗住风都是女子,为何不能同睡,传满大理寺的流言又不是真的。
杨衔饶了她的命,给了她做官的敲门砖,她屡次三番心怀鬼胎也不计较,末了还把人带回府里看伤。
嘴上说了几句房里人,杨衔就真的为之所动了吗?疯了吧……
可杨衔……
就是觉得自己心里有鬼,她握紧了手,却想起了握住郗住风时的感觉,那种柔软,越想越清晰,挥之不去。
杨衔想,阿娘知道了,又得把鞭子打断了。她太熟悉这样的感觉了,就像生出了去安西的念头,把命送在那儿,她也要去。
阿娘打断了鞭子气得把她拎到了阿耶那儿,阿耶问她,为什么要去。
杨衔说不出来,最后说:“京都没意思,人太多,弯着脊梁低着头,没意思。住的地方四四方方,不自由。”
她想要自由,想要看见旁人是怎么活着的。
那些甘愿屈服的人,杨衔不想要这些。郗住风的脊梁她打折了,才发现血淋淋的里面,有人还是会不服的。
她想要这个。
杨衔披着衣服,掀开了厚重的门帘,推门时却看见了门缝里的雪,她放下了手,摇了摇头,自己转身从角落找出了银丝碳放进了炭盆,吹着火折子烧了一下。
“大人,”郗住风撩开了床帘,黑发如瀑,披在身后,她揉了揉眼睛,拿过了小案上的茶喝了一口,浑浑噩噩的问着,“您怎么在这儿。”
“睡糊涂了吗?”杨衔走了过去,“这是我的房间。”
郗住风这才注意到杨衔穿着单薄的寝衣,身材窈窕,衣带系得乱七八糟,露出了小麦色的肩。
“大人为何不叫醒我?”郗住风揉着脸,昏沉沉的靠着床,鼻音沉沉。
杨衔看出来了不对劲,手背贴了一下她的下颚,又抚上了额头。
郗住风只觉得浑身发冷,杨衔身上暖洋洋的,她又没有力气,不想推开杨衔。
“你在发烧。”杨衔看了一眼床上的面被大概明白了,原本是有两床被子的,被她拿一床去了软榻上。
她久在安西倒不觉得冷,怕是郗住风受不了。
“这样吗?”郗住风低声说,“难怪觉得头很疼。”
杨衔皱紧了眉头,把被子搬了回来,找了个出气的对象:“那老头是庸医。”
她扶着郗住风躺了下去,把那一点挣扎的力量忽略了彻底,展开了被子,刚要转身就被郗住风拉住了衣角。
“我去叫人。”
郗住风说:“这么大雪,明日再说吧,睡一觉就好了。”
外面是有护卫守着的,只是这个点要把府里的大夫喊起来,那个大夫上了年纪,郗住风住在杨衔府里的时候受过他照顾,不想把老人家折腾个来回。
杨衔想了想,握了一下郗住风的手,抽出衣角,找到了自己团在椅子上的衣服,从里面翻出来了一个小瓷瓶,又从放在炭盆旁的铜壶里倒了一碗水。
“把这吃了。”摊开的掌心里是一粒黑糊糊的药丸。
郗住风不太情愿,但还是低头含去了,柔软的唇和杨衔的掌心一触即分,杨衔瞪大了眼睛。
忽然伸手掌心抵着郗住风的额头又把人按倒到床上。
“杨衔……大人!你在干什么吗?”郗住风没喝上水,险些被药丸噎了一下,头又晕又疼,一时脾气也起来了。
杨衔不满的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郗住风忍着脾气:“我在吃你给的药丸啊。”
杨衔指着她,刚想说什么,郗住风就忍无可忍的从她手里夺过了水,喝着水拍着胸膛把药咽了。
“大人我现在头很疼,您不去睡觉吗?”郗住风揉着额角,有气无力的躺在枕头上,谴责的看着杨衔。
杨衔站在窗边,举着手,还想说什么。郗住风就已经拉起了被子转过身了。
这下杨衔确定了,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床上忽然一沉,郗住风睁开了眼睛,还没转过头,被子就被扯开了,杨衔钻了进来,精准无比的抓住了她的手。
“杨衔!”郗住风瞪圆了眼睛,无比震惊扯着被子,“我病了!”
杨衔冷笑一声,磨着后糟牙:“我知道啊。”
郗住风拼命的缩着,软绵绵的推杨衔:“大人!我真不好女色……”
“都是女人一起睡睡怎么了?”杨衔十分迅速的呛了回去,一把把人抱着转了过来,两条腿使着劲箍住了郗住风。
“我错……”
杨衔飞快的捂住了郗住风的嘴巴,不给她求饶的机会:“睡啊,不是病了吗?”
郗住风是全然想不懂杨衔是怎么想的了,这孙子还贴心无比的把她的眼睛也给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