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么?这可真漫长。不过我弄疼了大厨师的手,确实该罚。
我别过头,轻轻吻上他颈侧的脉搏。
认罚。
03
柏源时不时会和他的队友们一起出去喝酒。或庆祝一场球赛的胜利,或消解一次没入围的哀愁。或者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在一个开心的日子里,他们想要聚一聚。
他嘛,酒量不差,所以谁劝他都喝。喝多了,便找个角落悄悄打电话给我。他声音黏黏糊糊,里面是掩不住的笑意。他跟我说,他好开心,过会儿又说他喝得有些难受,问我能不能去接他。最后又囫囵地说一堆听不明白的话,嘱咐我要早些睡,不用等他。
我哭笑不得,不放心他,揣着手机便赶了过去。酒桌上热火朝天,啤酒的酵香弥漫在空气里。我透过酒瓶碰撞的脆响和斑斓的射光,远远看见撑着下巴发呆的柏源。
我走近,他的队友们见了我,热情地与我打招呼,又指着还在出神的柏源,悄咪咪地告诉我,柏哥喝晕了。
他听见周围的声响不对劲,疑惑地嗯了一下,掀起眼皮慢慢抬头,目光锁定在我脸上的一刹那,我看见他眼中满溢的星光。
他坐在椅子上,冲我张开双臂,傻笑着嘟囔一句,“抱抱。”
起哄声此起彼伏。我快步走去,伸手把他揽进怀里,下巴搭在他的额头,闻见一股子酒气。
“喝了多少?”
“就...一点点。”他和嗝没商量好,抓准时机戳破他的假话。
“别听柏哥瞎说,你看他脚边的瓶子,全是他喝的。”
他的队友在一旁煽风点火。
柏源有些急了,醉醺醺的红脸颊从我怀里转出来,自认为很机灵地冲他朋友眨眨眼睛,又耷拉着眉眼,下巴在我心口处磨来磨去。
“真的没多少,对我来说不算...不算什么的...嗝。”
桌上的人哈哈大笑,他朋友拿出手机,拍下他的傻样。我没打算护着,反而在他脑袋上比兔子耳朵,对着镜头咧嘴笑。
柏源眼睛都睁不开了,漂亮的瞳色全数烙印在我笑着的脸庞,他也陪我一起,歪歪扭扭地对着镜头做鬼脸。
“你...你真好看。你们就是嫉妒她对我好...”
他已经醉得找不到北了,说出的话也没有逻辑。
我扶着他站起来,按住他在我脸上乱动的手指。走咯,带小酒鬼回家咯。
“嗯...回家...嗯。”
于是连在回去的出租车上,他都锲而不舍地烦着司机,说他的老婆来接他回家。直到我终于忍不住捂紧他的嘴,并威胁他在到家之前再不许说一句话,他才委屈地靠着我,闭眼休息。
到家后,我把他放在床上,喂他喝下蜂蜜水。他酒醒了一些,便不再多话,反而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浑身都沉醉着轰轰烈烈的温柔。
我把他的手机掏出来,点开他朋友刚刚发过来的视频。摇晃的镜头下,他刚才与我撒娇的样子尽收眼底。我趴在他身边,笑得停不下来,说看你这傻样。
可他只是枕在我肩上,对着让人头晕的运镜轻轻说,嗯,你真好看。
“等着明天酒醒后悔去吧。”我撩起他额前的头发,在他眉心处狠狠亲了一口。
“不会。”他整个人都缩进我怀里,抱着我再也睁不开眼皮。
窗外的马路已经少有声响,整个城市都陷入沉睡。我把身旁的人揉进怀里,轻薄的被子在他抱我的手臂之外,增添着柔软的重量。我关掉台灯,规律的呼吸声描摹他的存在。
我顺着声响,挠挠他的睫毛,听他不安分地梦呓两句,再笑着拍抚他的后背,哄他再次入眠。
“好梦。”
04
秋天微风徐徐,很是凉爽。我与他都休息在家的日子,便会开一点窗户,问秋天讨几缕柔风。
阳台上的花朵睡了不少,总是被上午的阳光晒得暖烘烘的房间也静了下来。闲来无事,我和柏源歪七扭八地躺在床上,随手翻开一本新买的散文集。
柏源搂着我,我后靠在他的胸膛。他的双臂绕在我身前,捧着书置于我膝上。我看得慢,他看得快,他便听我指挥,我慵懒地“嗯”一声,他就翻过一页。
床头的娃娃和照片墙上的小装饰也染上了秋黄的意味,整个世界都变得静谧温和,连楼下的汽车声都绵长而非急促了。
不过也不止秋天,和他在家的日子,似乎总是被拉得很长,好像这么一秒,便能看见与他的余生。
风大了些,卷起床边枝头的枯叶在空中转圈,钻进房里,猛地吹乱平整的书页。
我们都没有伸手去按,对着翻动的书本,和风打个招呼。等到风过去,柏源放下书,替我揉着太阳穴,要我放松放松。
我什么都察觉不到了,闭上眼睛,感受他手指的力量注入我的头皮,叫人无比舒心。方才散文中的那些画面在我脑海里纷至沓来。连绵的雪山,开满像太阳一般小黄花的草原,依着某种规则聚散的云朵,长满蘑菇的不死树林。有一瞬间,我好像置身于其中。
“柏源,等我们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去旅游吧。”
“好。”
“不一样的风景都要看看,草原,沙漠,大海,肯定都要去的。”
“没问题。”
“你给我拍照。”
“当然。”
“柏源,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我觉得好笑,指尖在他心口处画圈。
他随我在他身上作乱,双手探进我的衣领。视线落在我唇上,睫毛微微颤动,专注而溺着爱意。
“是。”他凑近我,吮吸我还要打趣他的话语。
于是书本掉落在地,前日洗的床单皱在手里。风声在窗外偷看,又裹着红色的叶子悄然远去。
但我仍听见耳边的风,呼呼呜呜。这风太大,吹得我躺也躺不稳,在床上翻来覆去。
风越发急了,我呼唤风,让它载我去看看秋日的人间。
几番回旋,我见到了我所向往的一切。湿热的森林,刮磨皮肤的草原,遮天蔽月的海洋,干渴炎热的戈壁,在一起一伏间,于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轮番上演。
“地球用每一秒钟向我们展示它的千年。”
后来我捡起地上的书时,它正停留在这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