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刚和柏源搬进租来的一居室时,还是冬末。虽然家里面积不大,可总归有些冷清。于是我们热衷于拍照,热衷于逛街,热衷于用东西记下我与他在一起的不想忘记的瞬间。渐渐地,小屋子也拥挤了起来,我们就被这些热闹的物什挤得只能更加紧地挨在一起。
直到人们确信春天终于到来了,我便和柏源把厚被子裹好,卷进衣柜的最角落,再件件抖开属于新时节的衣裳。灰尘与寒冷在嗡嗡作响的洗衣机里死去,我们的身上五彩缤纷起来,显得那些留存爱意的红痕不那么刺眼。
收拾好冬天的东西,小小的房子看起来宽敞不少。某天,刚下训的柏源来接我,与平常的模样有些不同。他总会在看见我的第一眼爆发无法忽视的激动,好像我就是点亮天际的太阳。而今天,这激动之外,又藏了些期待与隐瞒。
我一路看着傻乐呵还假装无事的他无奈,天知道他的演技有多差。我也不知不觉带了和他一样的期待。
待到回家时,他开了锁,很正经地做了一个绅士邀请的姿势。我踏进门槛,还没落山的太阳一路照过床的一半,而与床沁在同一片光芒中的,是阳台上那些娇嫩灿烂的花朵。
我惊讶地走过去,却生怕靠近那些小花,怕它们因为我的动作受到伤害。大多花儿还没开,花苞的色彩未能成熟,翠绿的叶子此刻才是主角。柏源看我愣在阳台门口,牵着我的手,带我踏进他给我们的小家营造的小小花园。
“你今天买的?”我指着脚下那盆紫色报春花,它太矮太小了,我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嗯嗯!和教练请了半天假,去花鸟市场选的,运送费不少,不过我砍过价了。”他的琥珀眼睛已经融入对面大楼空隙中的黄色中了,仍不忘给我汇报今日账单。
“太漂亮了,柏源...”我一一扫过,不大的阳台此刻熙熙攘攘,可也安静得很。属于花的派对还没有正式开启,它们还需要储藏一些力量,那些在一个不知觉的夜晚,或清晨,把所有的生命力不遗余力唱成歌跳成舞的力量。
“你喜欢就好。”他弯腰从背后抱住我,亲吻我的发顶。
我看着花,一个个问过去,这是什么品种?
“铃兰。”
“这个是粉色的郁金香。”
“...我也最喜欢这个,是风铃草,老板说开花了会特别热闹,像星空一样!”
他耐心地将每一种花都介绍给我听。还有那些花盆,有陶瓷的有仿木头的,形状各异,他得意地告诉我,他是如何搭配的,有什么样的寓意。
头顶的呼吸不厌其烦,温热的,填补了对面楼不见踪影的夕阳一同带走的暖意。
我问完了,他却将我抱得更紧,我双腿甚至不需要用力,任他的双臂接住我的身体。我乐得往他身上靠,踢掉没来得及换的皮鞋,转身踩在他的运动鞋上,他突然打横抱起我,脸颊在黑夜前最后一点灰色的天光中,还是熠熠生辉。
“它们什么时候会开呢,柏源。”我勾住他的脖子,用新的视角看过地上的花。
“很快。可能过几天,或者下个月。有的种类到了夏天才会最美。”
他始终温柔地望向我,即使我已经被席卷而来的黑夜包围。
“那它们明年还会开吗?”
“当然,只要好好对它们。”
柏源笑眯眯地,他总是对一切充满信心。
我也是。
“那我们买最好的肥料,用最贵的水养它们。”
“不用。”他低头蹭蹭我的鼻尖,呼吸交织,解不开。
“只要给它们足够的阳光和养料,它们自己知道该怎样长大。”
那双离我很近的嘴唇在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只知道家里的生命更多了,所以我以后需要和他挨得再近一些。
一个从黑夜连到台灯下的吻,是漫长而缠绵的。
“它们会在家里生根发芽的。”他在我耳边轻诉。
我们也会在彼此的身边,生根发芽。
02
有时候柏源下训早,便会骑着单车来接我回家。我们的手指这时候就像黏了胶水,一点点缝隙都不会有。我们会踏着晚高峰的人流,悠哉悠哉地散步,交换这一天的见闻。
柏源就像我的放大镜,明明无聊得一成不变的生活,只要靠近他,我就能惊喜地从中提取出许多有趣的事情。
他会绕道带我去他熟悉的菜市场,穿梭热火朝天的叫卖声,指着摊位上各类菜品,问我想吃什么。糖醋小排吗?苦瓜酿肉吗?青椒炒鸡吗?若是胃口不好,来盘清淡的醋溜娃娃菜也是很好的。
就这么边问边买,我们一唱一和地与老板砍价,喜滋滋地接过战利品,和唉声叹气的老板说一句明天见。
偶尔我们去得晚了,好菜所剩不多。要是再恰好柏源和旁边的大爷大妈看上了同一块排骨,他就会轻车熟路地挤出叫人心生怜悯的下垂狗狗眼,可怜巴巴地指着我,捏着嗓子说,这是他老婆,老婆和他吵架,若是他今日做不出好菜,我就要和他离婚。
也不知道大爷大妈们是善良还是不愿计较,总之我不相信柏源的演技真能骗到人。他们最后会笑呵呵地把菜让给我们,再苦口婆心地和我说,小夫妻吵架归吵架,不能把离婚挂嘴边,伤感情。
我连连点头,态度良好。待我们离开摊位,我用力捏住他的手指,咬牙切齿地说,回去再跟你算账。
“老婆别这样,我不敢了。”他一副极害怕的模样,仔细看眼睛里还像真的有了水光。
我愤愤地,又捏了捏。
“疼,老婆。”
菜市场里怎么有人卖夹子呢,我想。
“疼死你拉倒。”
“老婆捏的,疼死也值得。”他重新握紧我的手,牵着我前后晃手臂,哼着歌儿回家。
进了家门,换上家居服,柏源又踩着拖鞋,哒哒哒走到我身边。他摊开自己的双手,还是那副可怜极了的神情,瘪嘴望我,说他还要做饭的,现在手被捏疼了,可怎么做饭啊。
那么高大一个人,幼稚起来和孩子一样。
“好好好。”我接过他蠢蠢欲动的手指,拢在唇边亲了亲,“那我亲一下,就不痛了好不好?”
“嗯,你亲一亲。”他很享受地眯起眼睛,脑袋也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身子将我包围。
我仔细吻过他十个指尖,抬手摸摸肩上的毛茸茸,问他还痛不痛。
“还痛呢。”他压根没打算停下来。
我无法,只得又亲了一遍。
“不够。”
又亲。
“还是不够。”
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我只得把他的双手展开,放在我的后腰,问他到底要怎么样才够。
“嗯...怎样都不够。”
“亲一辈子,这辈子结束了,我才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