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运行到顶层,电梯门打开。
周沉扶着余絮到她的住处,见她在沙发上坐安稳了,如释重负地轻捶胸口,捶出镇定自如的面色,道:“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再叫我。”
他不能再待在这儿了,他要赶快回去。
再在这里待下去,周沉真怕自己忽然被心里乱成麻的情绪折磨得眼泪涟涟。
“可不可以,等会儿再过来,陪我坐一会儿。”余絮却提出以前算稀疏平常,但此时十分为难他的请求,“有些话,我还没说完。”
他知道的,她准备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他。
所以,他无法拒绝这个请求。
“好,我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裳。”
周沉为他今天的结局做下了判断:他完蛋了。
他突然悔恨,当初让余絮住进他对面的房子里。
离得太近了,他连直面自己内心的时间仿佛都不够了。
不得不说,淋了一身雨之后洗的热水澡着实令人无比舒适。
热水浇下来,好像把烦恼忧愁纠结全冲走了,只有惬意盈满心头,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淡定,淡定。”周沉口中念念有词,“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周沉洗了十五分钟时间澡,念了十五分钟正常人可能深感抽象的秘诀。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可扰乱他心的女人,既狡猾得使他察知不了他喜欢上了她哪一点,又叫他恍然明白她每一次和他相处时都悄悄摸摸地打动了他的心。
而今,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她如许诱人。
周沉磨磨蹭蹭,穿件纯白的短袖照照镜子,惊奇地发现这件穿了不知多少回的衣裳好像衬得他平平无奇,没一点吸引力。
换上件花衬衫,对着镜子摇了摇脑袋,太花了,显得人很风骚。
周沉拉开衣柜,翻弄来翻弄去,最后得出结论是,他长得和之前没多大差别,但,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絮,彻彻底底地乱了他的心。
周沉哀叹一声,自暴自弃般挑出件老头衫套上,套上之后立即后悔,在外面再穿了件棕色的短袖衬衫。
这种穿法,他看东南亚某国电视剧时看过,是那个国家男士的惯常着装风格。
弹幕管里面这件叫贞洁背心。
周沉去见余絮,余絮住的那套房子,也是他名下所有。
自己家,自己地方,连装修风格都是他定的,除了基本没住过之外,他对这间屋子熟悉得像情人之于有夫之妇。
然而,周沉惴惴不安。他的颜容保持着淡然镇定,心下却如一层热油咕噜咕噜地翻滚。
余絮端着两杯水过来,递给周沉一杯,周沉道声谢下。
她也洗了澡,换了身衣裳。
余絮瞧见周沉直愣愣地看着她,不明所以地看回去。
“你看什么?”周沉做贼心虚,草木皆兵,惊慌之下口气略显生硬。
他立刻意识到语气不对,放缓声调,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周沉。”余絮的表情凝然不动,像是感叹,像是别的什么,“你和你哥哥,完全不一样。”
“我和他当然不一样。本来就不是一个妈生的,身上却要流相同的一半血液,他和我都互相敌视着对方。”周沉语声中,饱含对周殃的厌恶。
同父异母的哥哥,周殃有多讨厌他不清楚。反正,他厌憎周殃到了极点。
“为什么要突然提到了他。”他忽然想到。
“因为他,很难忘。”余絮嘴角苦涩弥漫,“我们这一生要遇见不计其数的人,但很多人都只是打个照面,说句话的过客罢了。”
“连很多做了三年、四年、六年的同学。到毕业之后,也会被遗忘掉。甚至于,同窗那么多年,事迹一概不知,只知道有那么号人物。”
“别误会。”余絮像看穿周沉心中所想般看向他,“我不是对周殃念念不忘,我是觉得这个人可恶可恨到了极点。”
“你查过我,查过慕河。你应该发现我和慕河离过一次婚。那次离婚,和周殃并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她道。
确实,他查过慕河查过余絮,大家心知肚明。
他和许莹查他们,那时完全是出于查明凶杀案的目的。
可是,他不知为何,就好像捉贼捉赃被人逮个人脏并获一样,心虚又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