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把余絮抱到副驾驶座上,在后备厢上翻倒了一会儿,竟真摸出一条干净的毛巾。
他草草地用手背摸去脸上雨水,拉开车门,一骨碌坐到了驾驶座上,将毛巾递给余絮,“先拿去擦擦头发和衣裳吧。”
周沉瞅见余絮身旁放着的一盒纸巾,忽然把毛巾丢到余絮腿上,飞快地连抽数张餐巾纸,递给余絮,“不,应该先用纸擦擦脸。”
这条毛巾,他放在后备厢的一个透明塑料盒子里,一直没用过,也不好意思叫余絮拿去擦脸。
他又丢毛巾又抽纸巾,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知为何,显露出像高中男孩子那样的青涩稚气。
周沉本来就脸小皮肤白,看起来年纪小,外加身上散发的青春活力,表情不那么严肃,气场不那么强大时,屡屡被人误会是高中生。
真像呐,他和慕河。
他不装慕河诓骗她,余絮倒也没对他和慕河的相似尤其上心,不会瞄见他就像看见了慕河。
可他装了慕河,他紧紧地着她,喊她桔梗。像是让她这条出海难归一直漂泊海外的渔船寻见灯塔,觉得消失的爱再次拥抱了她。
见余絮盯视他,一动不动,周沉以为她还没恢复过来,关怀地问,“你还有力气吗?”
一瞬不瞬地盯着人家看,并且,还被发现,着实怪难为情的。
余絮索性就势摇头,“谢谢,我休息一下,等会儿再擦吧。”
周沉断然否定,干净澄澈的眼睛流露真切的担忧,“等过一会儿,就是你的身体吸干了这些雨水,太伤身体了。”
“你要是真没力气,就我帮你擦吧。”他的手唰唰唰眨眼间就抽空了半盒餐巾纸。
余絮微微地点了下脑袋,“好,谢谢。”
余絮原来想的是,她都叫人家背下山来了,此刻客客气气地拒绝,似乎可以,但没必要。
周沉看余絮淋得头发紧贴头皮,可怜狼狈,才主动地提出替她擦拭。
但是,他用折叠了一层的纸巾轻轻地拂拭过她的面庞时,沉默就来到了两人之间,尴尬突然出现,严丝合缝地包围着他们。
余絮不晓得她是该闭上眼睛,还是不闭眼睛。
她的眼帘低垂,目光仿佛慌乱地左右游移,因紧张而蹙起的眉头既流露出怯意惊恐,也平添几分勾人怜爱的楚楚动人。
因她眉眼天生生的一绝,是以眼部表情丰富,尤其哀伤失意时,格外惊艳。
周沉忽然抖了下,右手拇指指尖触碰到了她湿漉漉的脸颊。她的脸庞遭雨珠淋冰冰冷冷,而他的指尖竟然好像被烈油烫到了,炙热感充斥着从皮到肉,里里外外,每一部分。
周沉暗叫声完蛋,咽咽喉咙,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来回滚动。
他的心乱了。
他的胸膛里面好像放着的不是一颗心,而是一支摇滚乐队,尽情忘我地演奏他听了直觉得吵闹耳朵要给震破了的成名乐曲。
成名之作,可能叫《心动》。
周沉心慌意乱,目光也无法坦然地落到余絮脸上,他给余絮擦完脸,匆匆地余絮头发上抹了两下。
把毛巾甩到后座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现异常古怪,歉然道:“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给人擦头发,手劲把控不好,没轻没重的。”
余絮淡笑,“不打紧的,谢谢。”
周沉从察觉到心乱开始,目光就刻意避开了余絮。
他需要静静。
他现在很不对劲。
。
周沉驾车驶离墓地,在附近找了最近的高架桥入口上高架,开半个小时车,到他们一同居住的小区。
周沉纠结要不要或扶或背余絮回家,几经踌躇,开口相问,“你好点了吗?”
目下情况,他理当减少和余絮的肢体接触。
出乎他意料的心动,像一列脱了轨的火车,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他暂时无暇理清情绪,居然油然而生一种不知所措到恨不能大哭的感觉。
这就是喜欢吗?
万幸,余絮点头而非摇头,说:“休息得差不多了,好了很多。我怕摔倒,你可不可以搀我一下?”
周沉依言扶余絮进电梯。
在电梯里左顾右盼,唯独刻意避开余絮。
以防余絮摔倒,他的手使半分力扣住余絮的左手臂,只是若即若离的触碰,已叫他脸红如焖虾。
不该是这样子啊。
他谈过两次恋爱了,和前女友们亲亲抱抱举高高,该做的事都过了一遍,也没到面红耳赤,忐忑难安的境地。
周沉空出来的那只手握成拳,万事皆休般砸了下自己脑门。
“周沉,你冻着了?”余絮惶惑地看他,显然还没意识到她是他今日突然变得古里古怪的根源。
周沉干巴巴地笑了,“没有,没有。昨晚没睡好,今天精神状态不大对劲,自己都不知道今天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