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事情很快被人告知了领主。
西北境的君主是一名女王,这里对男女的性别没有东国那般有成见。此地的领主便是一个一名女子,名叫沙扬娜拉。
沙扬娜拉有一头大波浪,性格热情开放,双峰高耸细腰翘臀,一双大长腿走到哪里都能撩拨西北男儿们的心弦。
她十指染着蔻丹,正在摆弄首饰,边试戴女王赏赐的甲套,边听着属下的汇报。
“哦?沾了朱砂的手在白衣服上留下印记,便算他们赢。嘎路,你认为这个赌约怎么样?”
嘎路鼻子哼了一声,不屑道:“无稽之谈。”
沙扬娜拉欣赏着自己的手指,“我倒觉得,东国来的这俩小子,并非无的放矢。既敢提出这样的赌约,那便让我们看看,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随口一说吧。”
领主的反应与自己想象的不同,嘎路不太认可地抬头问:“您不觉得这小子太胡来了么?万一他们连一炷香都都坚持不了怎么办?”
“那又如何?”沙扬娜拉反问,“这烂摊子,早就告诉他们情况如何了,他们自己还要这么接下。那么之后无论赌得赢还是赌不赢,也只能他们自己解决,又关我们什么事呢。”
嘎路反应过来,脊背已经冒出了冷汗。
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
那个蔺公子真不是个善茬,旁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他偏偏有胆量接下来。一面赢取了维护工们的信任,一面还向领主示好。
要知道,沙扬娜拉原本可是从没打算见他们的!
“他还说,如果他办成了这件事,那些人就得拥护他们成为庄主。”
沙扬娜拉笑了一声。
“他愿意替我解决麻烦,这个面子我理应卖他。”
嘎路心下一惊。
沙扬娜拉:“还有事?”
嘎路将头低得更深:“没,没有。”
沙扬娜拉:“听说赌约是明天开始,到时候烦请你把当天的情况来告知我。”
“是。”
……
“你回来了?”
嘎路心事重重地回到庄子上,差点跟抱着一堆碗碟的白瑕面对面撞上。
他闪得很快,避免了一桩惨案。
嘎路抬头看到他抱着几乎有人高的碗,一时有些失语。
“白瑕大人怎么不叫他们做这些事?”
白瑕道:“我看他们聚在一起吃得正开心,况且这点小事我来就可以了,没必要叫他们一起。别叫大人,叫我白瑕就可以了。”
嘎路无声地叹了口气:“那您也要小心啊。”
“放心,不会有事的,一个都摔不了。”白瑕道,“倒是你快去吃饭吧,他们特意给你留了一条超大的烤羊腿呢。”
说完他抱着碗转身离开,那些碗并不遵循牢固的放置方式,相当随意大大小小奇形怪状地摞在一起,看上去摇摇欲坠,令人捏了一把汗。
西北人都不大喜欢用碗筷,这些东西一直堆放在仓库里,也不知这几位祖宗怎么想起来要用。
嘎路看得实在心惊肉跳,跟在白瑕身后,嘴上说着“我跟您一起走”,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那摞碗。
白瑕很理解他,随他去了。
嘎路一路护送着这些金贵的瓷器到吃饭处。这里早就围满了人,四方架着大烤架,还有人在左摇右摆地跳舞。
突然,不知哪里窜出来一个醉熏熏的家伙,眼看着就要撞上去,嘎路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一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说不清那白衣少年是如何躲闪的。
好像根本没有一眨眼的功夫,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到了对面。
嘎路简直要怀疑是自己喝醉了。
他迷惘地穿过人群,跟着白衣少年走到最里侧。
所有人都在这里,看见他来,有人热情地叫他。
眼前的热闹美好得不似真实,他这一天心思太重,刚刚遭受了冲击,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不知为何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眼前这一幕,正是他多年未见的光景,中原人和西北人打成一片,嚷着闹着笑着,不分你我。
一杯甜美清冽的葡萄酒下肚,他想,太平盛世也不过如此。
这一夜,人们开怀畅饮,酩酊大醉一场。维护工们也一个个喝得烂醉,好像多日来的郁结都一扫而空。
克达没有进去,坐在帐外。
他并没有喝得太醉,他看着兄弟们一个两个红着脸蛋,东倒西歪地醉过去,有些是欢欣鼓舞的,有些是心事重重的。
他垂眸看着杯里盛放的美酒,那酒沉甸甸的,迷醉地映着深沉的天,还有璀璨的星河。
萦绕心中的,是两个时辰前那道白衣,那犹如白驹过隙般的一闪,那皎洁如月、翩若惊鸿的身姿。
试探不到一息即止,克达已经明白,那个少年看似摇摇欲坠,实则没有破绽。
在那一瞬,对方甚至很不在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个时辰了,那道身影的动作,仍在他脑子里盘旋回荡。
白衣皎皎若天上月,亲和却悠远到触不可及。
他高高举起了酒杯,对准那轮明月,然后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