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放下车帘,见东边方向来了辆装饰得颇为富丽的马车,三匹骏马,其中一匹一马当先,另外两匹在头一匹之后并驾齐驱,拉着比一般马车宽大许多的车架,不急不缓地正往这边走。
驾车的福叔也见了那头来的马车,青阳大街虽已足够宽敞,观看那马车的形制,两辆车约莫还是有些难以通行。
思量间,两架马车的距离愈近,福叔稍稍放慢驾马的速度:“小姐,对面来了文成侯府的马车,两车怕是无法一同通行。”
片刻后马车中传来晚月的声音:“小姐说不急这一刻,靠边停了让一让吧。”
听了吩咐,福叔驾马靠边停了片刻,见文成侯府的马车路过他们的马车时并未示意,福叔低声嘀咕了句“真是不懂规矩”,这才继续往东走。
世家大族的车马在路中相遇是常有的事,若有一方相让,另一方离去时通常会稍微示意以感谢对方的谦让,福叔也是头一回遇到如此不知礼数的。
离辅国公府还有一段距离,苏远矜坐在马车里,想起刚刚路过的文成侯府的车架,脑海中不由想起了上一世她摔下台阶之前见到的叶楚枫。
叶楚枫是文成侯叶儒卿唯一的嫡女,据说很是得宠。
因她喜欢鲛纱,文成侯便聘了商队,着人到极南的海域旁,花费数百金才寻得几匹。
刚刚过去的马车,车架四角皆挂了鲛纱,轻纱随风而起,其间流光溢彩熠熠生辉,马车上坐的人,除了叶楚枫不做他想。
这样一个千娇百宠养出来的贵女,上辈子见苏远矜时,满眼的嫉恨不甘,和一般为情所困的痴女也没什么分别。
如今叶楚枫的父亲叶儒卿官至中书省中书监,草拟诏令策划国政,真真是位高权重。可苏远矜却知道,皇室对叶家已经容忍许久了。
叶儒卿上可插手国政,下可号令百官,在朝中党羽甚多,又与部分世家沆瀣一气大肆敛财,丝毫不顾民生之艰。
上一世叶楚枫误以为苏远矜怀了孕来找她的时候,已经是顾秉清对叶家动手之后的事情。
彼时叶家已倒,当朝皇后的死又与叶楚枫脱不了干系,也不知道她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胡乱想了一堆,马车停在辅国公府侧门处,苏远矜下了马车回了听岚院。
院子里已经点了灯,苏远矜梳洗了一番眼看时辰还早也没睡意,便打算去小书房接着看会儿书。
只是刚刚坐定,苏远矜便发现了不对。
她往日看书有个习惯,若是看完了的或不打算再看的,便反着放在案几的左侧,若是还要看的,便正着放在案几的右侧。
如今她早上还在看的那卷定州地方志,虽还放在右侧,但书却明明是反着的。
她的书案向来是自己打理的,没有她的允许婢女们从不碰她的书,看来今日是有人悄悄来过了。
果不其然,苏远矜起身到旁边的书架一看,真有翻动过的痕迹。
她的书架上专门有个放书信的小木盒,前几日表妹沈音来信,她还放过信件在内。
如今信是没丢,不过有人打开读过,她特意留的折角没了。
唤了晚月来瞧,苏远矜不禁笑道:“大约是估摸着我入了宫不会回来,咱们院子里的老鼠来过书房了。”
晚月眼睛一转便明白了苏远矜话中所指,整个听岚院里,除了苏老夫人的人,便只有张氏塞进来的人了。
再看此人行事,十有八九是张氏塞过来在二门处值守的宁儿。
苏远矜今日实在有些疲累,也不打算费心思去审,便对晚月道:“你带人直接去拿了她,就说我书房里丢了贵重的东西,有人见她今日鬼鬼祟祟地进来过。先在院子里寻个空房间关一晚上,她心虚受不住吓的,估计明早便招了,到时直接带去给祖母处置。”
晚月应了声便办事去了,不等苏远矜看完两卷书,晚月便来回话,说是人已经招了。
苏远矜倒没想到会这么快,还以为也算是张氏千挑万选出来的人,至少也能挺一个晚上呢。
“招了也好,睡去罢,明日一早带她去祖母处”,主仆两人便熄了灯往寝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