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茹,是这老妪的血脉。”
虽然心里隐隐有了猜想,但在听到三枚的肯定答案后,陆衎还是有些诧异。
他不由重复了一遍三枚的话,“薛婉茹,是这老妪的血脉?”
三枚点头,“所以邪术只完成了一半。”
陆衎转身,“但她还是死了。”
而且跟其他受害的少女一样,也是因断了一臂后,失血过重而亡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移到了被团团捆紧的天青色油纸伞上。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老妪,竟心狠手辣至此,连自己的后代也不放过?
“天生的恶人,眼里从来不分是非好坏,在他们的世界里,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蔑视人伦王法,草菅人命作恶多端,是他们的本性。”
三枚轻轻地摸了下昏黄色的油纸伞,“真歹竹出好笋,可惜了,好人总是不长命。”
陆衎的视线,在封印着老妪的油纸伞,和三枚手下的破伞指尖,来回逡巡片刻。
忽而脑中闪过一道白光,他想起了三枚收回去的那块木雕。
陆衎:“你说你是在小渔村的大海里,遇见了薛婉茹的断臂,木雕也是在海里捞出来的,也就是说,木雕在薛婉茹的手里?”
他的思绪虽说有些乱,但脑子转得飞快,根据多年的查案经验,最后慢声顺起了逻辑线。
“邪术只完成了一般,所以薛婉茹侥幸逃过了一劫,只不过后来又惨遭毒手,但因为她可能事先有所防范,所以在危机来临之前,做出了反击,不仅顺利拿到了老妪他们施加邪术的重要法器,她甚至还脱了身。”
陆衎说完,又飞快摇头,“不对,如果脱了身,怎么会死呢?而且据你所述,残留在断臂里的薛婉茹的魂魄,并不完整。”
顺着顺着,他的思路突然卡住了。
抬头,对上三枚炯炯有神的目光,他道:“你知道吗?薛婉茹自失踪,到死亡这期间,到底遭遇了什么?”
三枚心里对陆衎的印象瞬间又拔高了一个层次,心里暗自感叹:这世上,怎么有人不仅长得如此好看,声音还好听得很,甚至连脑袋都比一般人,要聪明得多得多!
好在陆衎的问题,三枚的确知道答案,看吧,她也是聪明的人!
连大理寺少卿都没能想明白的问题,自己竟然已经弄明白了来龙去脉,简直也是厉害得很呢!
——
当初在小渔村的深海,薛婉茹的断臂残魂自愿进入锁魂箱后,受她影响的海域,磁场瞬间恢复正常。
汹涌澎湃的海浪将三枚掀翻入海,然而就在她落水后陷入昏迷的期间,属于薛婉茹的那截断臂,突然就和她通上了灵。
虽然内容断断续续,场面十分混乱吵杂,但在三枚到了眧州之后,特别是在了解了施加在薛婉茹身上的邪术的时候,那些试图传达给三枚的信息,仿若一块块的拼图,开始完整了起来。
——
薛婉茹没有被老虎幼崽咬断手臂,所以身体并未受伤,她当下只是受到惊吓,昏迷了过去。
浑浑噩噩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扔在了马车上,身体像是被紧紧束缚住,所处空间将她挤得局促又难受。
马车摇摇晃晃,颠簸不停,薛婉茹用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睁都睁不开,她甚至连动,都动不了。
薛婉茹当时的心里有个直觉,自己可能已经被歹徒带到了某个荒郊野外,估计是难逃一死了。
“娘、娘,你在哪里?”
“爹爹呀,婉茹害怕......”
她害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心里充满了无助和护嗓,最后陷入了绝望的沼泽。
“我就要死了吗?不然怎么脑子里,开始走起了回马灯来了......”
“早知道,就该该听娘亲的话......”
薛婉茹在担惊受怕和绝望自省之中,再次陷入了昏迷。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便是浑身湿漉漉的,“淅淅沥沥”的雨水,无情地拍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身下是硌得人生疼的石子砂砾,磨得她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薛婉茹突然发狠,猛然睁开了双眼,这次她成功地睁开了眼睛。
睁眼的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雨水,给刺激得眼睛发酸,但她强忍着不敢闭眼。
没想到,等她的视线开始恢复清明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侧,竟然也躺着十几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
少女们个个被冰冷的雨水淋透,在她们的身边,各有一截断裂的手臂,断裂的伤口处,还在往下不断躺着鲜血。
大雨滂沱,疯狂地冲刷着地上的鲜血,少女们个个面色惨白。
视觉受到强烈的冲击,薛婉茹吓得忍不住浑身颤栗,头皮发麻,舌头却像是僵硬住了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几乎就在刹那,薛婉茹全身上下的感官,瞬间恢复了知觉,慢慢、慢慢开始放大、放大、无限放大。
就在她的眼前,是少女们惊恐慌乱的神情,尖叫声,求救声,哀嚎声,雨林里神秘黑衣人拼命砍伐树木的吆喝声,以及参天大树轰然倒塌的轰鸣声,夹杂在一起,刺激得人耳膜生疼。
薛婉茹浑身冰冷,浑身酸软无力,鼻尖充斥着泥泞的土味,野草潮湿的气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