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浩荡的车马已停入了马厩,远道而来的贵客们,亦被请入县衙,关闭的朱漆大门外,却围了一大群的人。
为首的两人是书肆坐贾王小四,妇女头子周旺媳妇,其余乌合之众则是被美容水坑骗的妇人,以及闻讯而来的家人,当然还有纯粹凑热闹的群众。
朱漆大门紧闭,唯有被拴在红柱上的两匹马,在跟他们面面相觑。
想来是行色匆匆的主人,来不及将它们牵入马厩。
衙中长廊上,周家兄妹正往里院赶去,皆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狼狈模样。
周子骞的双手在脑袋上用力抓了抓,抖落了数片落叶后,整个人更加暴躁了:
“这群人真是魔怔了,尤其是王家书肆的王小四,硬是拦住我们讨钱!答应他们会给的偏就不信!纠缠了好久非要跟来县衙,真是一身的晦气!”
“我看最魔怔的是姓花的,你说哪个正常人会花两千五百两买纸啊?还烧成灰泡水,制成甚么美容水,简直无稽之谈!”
周丁兰的落脚一下比一下重:“可怜谢公子风度翩翩一人,搜罗完全身,还无法付清全款,只能逃了单。”
周丁兰单相思得心疼着谢恒,于是提议道:“子骞哥,不若我们帮帮谢公子,将剩余的五百两还了吧?”
匆匆赶回县衙,通知了县令父亲,要了人马后,一直没跟上大部队的兄妹二人,兜兜转转回了县衙,尚不知两人的真实身份。
周子骞:“周丁兰,你好大的口气啊,你不想想父亲给我们的月例银子多少!”
若是有能力偿还,他第一个帮花姑娘把欠款还清,在人姑娘的面前搏一个出彩的形象,指不定花姑娘感动得转头改嫁了他。
家中姬妾如云,新纳的妾室,是否是完璧之身,对他而言压根不重要。
兄妹俩放慢了脚步,垂头丧气地朝里走着,犹如蔫了的黄花菜,周子骞最先发现了端倪:“奇怪了,内院中怎生一个人都没见着?全躲去哪儿偷懒了?”
周丁兰埋怨道:“还能去哪?姚御史莅临,家中奴仆本就不多,肯定全部被拨去伺候他了呗。”
周子骞点点头:“一行人风尘仆仆远道而来,估摸着先去洗漱更衣了,我们先去禀报父亲。门口那群妇人喝纸灰水喝傻了,若是一个想不开夺门而入,冲撞了姚御史,那可万万不得了了。”
兄妹俩一合计,立马又加快了脚步。
内院。
厅堂。
美酒佳肴已然备下,三人被敬为上宾。
拥有朝廷官职的“姚御史”坐在首位,地位比之高却未曾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的夫妻俩,被安排在中位,主家周知县则坐于下位。
环肥燕瘦的舞姬在中央婀娜,不仅容貌比不过皇城最差勾栏的舞姬,舞姿亦不过尔尔。
不过日常食用细食,偶尔品鉴一下乡间的糟糠,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厅堂中满是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作曲亦是平平,曲风却热辣奔放,比起皇城流行的含蓄,更快让人沦陷。
箫岐阳随行的十数名侍女花枝招展得依偎在他身侧,一人拈了颗剥了皮的葡萄喂进了他的嘴里,一人将掰成指甲盖大小的糕点递了过去,一人扶着他的双肩跪着,嘴里咬着酒樽的一侧,缓缓低头,将樽中美酒,送入他的口中……
给他捏尖捶腿娇笑的亦不胜枚举,罗裙半卸,绣履双挑,指甲新染的豆蔻,沾了酒水,在桌上划拉出一道又一道的红色印记……佳肴美酿的包围圈,给妖孽的清贵皇子,平添几分破碎的美感。
花春盎放下蜜浮酥萘花,艳羡得盯着上首处,以往被老头子耳提面命惯了,一心只鄙夷左拥右抱之糜烂,如今第一回感同身受,不由神魂颠倒。
虽然自己这桌的吃食比花孔雀处只多不少,但没人伺候着,相比之下,简直味同嚼蜡啊!
花春盎“味同嚼蜡”地嚼下了两大朵蜜浮酥萘花。
若是日后,丞相府中也买来如此多的美人,美男也买点,日日寻欢作乐,日子该是多么快活呀?
如此想着,花春盎忽然福至心灵,收回目光,欣喜地看向谢恒,结果征询的话刚刚开了个头:“郎君~~~我想……”
嘴里就被塞了一块糖蒸酥烙,并得到了斩钉截铁的拒绝:“不可。”
花春盎咬着酥酪含糊不清道:“可是,我真的……”
谢恒再次拒绝:“不可。”
花春盎失望得将酥酪嚼碎了咽下,好在美食抚慰了心灵,于是大度地表示:
“我爹说了,男人生性好强,女子需得刚柔并济,适时依从,方能维持家庭和睦,以举案齐眉,琴瑟合鸣,做世人艳羡的神仙夫妻。”
“罢了,你既不要美人,不要就不要吧。”花春盎无所谓得摆了摆手,“所谓夫唱妇随,郎君~~~这回我宠你,随你了。”
而后补充道:“便只我买十数个美男回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