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姝伸手咳嗽,迎着风雪,上了马车。
人们口中的散财童子,正在酒楼喝酒。
向春楼雅间内,此刻歌舞升平,在场之人,皆是京城中的锦玉公子。
大多都是当年江翊还在京城的纨绔朋友。
江翊性子豪爽,广交善缘,三年前,却是向朝廷请命出京,去往江南。
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去外面过苦日子。
喝的烂醉的尚书公子,上前敬酒:“小侯爷,这么多年在外面,兄弟们给你准备了好角儿,来给你接风洗尘,定叫你好好回味,京城香。”
江翊接过酒杯,顺着喉咙一饮而尽,辛辣入喉。
“好角儿?谁呀?”
尚书公子挑眉,道:“必然是安河三宴之一的崔小信,那身段那姿色,您呀,只要是瞧见了她,眼底就装不下别人~”
江翊起身,展了展卷曲的衣角。
“酒喝了,角儿就不必了。”
说罢起身往外走。
“哎,小侯爷你怎么跑的这么快,角儿还没上场呢。”
走到楼下,许南早已准备好马车。
“侯爷。”掀开门帘,引着江翊进来,道:“今夜还要去……”
江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随口嗯了一声。
马车晃悠悠来带京城外的绵山脚下。
江翊一个人下车,趁着夜色上山。
层层山路,绕过半山腰,找到一块简洁平坦的土地。
雪白的石碑,默然伫立在空旷的墓地之上。
江翊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起石碑上的厚厚尘土。
“真狠心,都死了三年了,还不来我梦里。”
靠在一旁的石柱上,打开糕点,小心放在墓碑前。
怀里掏出酒瓶,清白的烈酒倒在草地后,便一个人独饮。
不知坐了多久,天色渐渐亮起鱼肚白。
江翊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
清晨的山上带着薄薄雾气,回望身后墓碑。
“你再不出现,我就真的要违背心意的活着了。”
穆姝从中标会上回来后,便病了一场。
新春在即,司潜身上的应酬多,想推下照顾她。
却被穆姝拒绝,她的身体已经是老样子,多修养,自会有所缓解。
司潜无奈只能由着她。
眼下事多活杂,今早吃了早饭,司潜便带着手下出了京城,当初那批私甲虽然运出去了,但官兵一事,也给他敲响警钟,趁着年关,还要多打点完善关系。
能在京城商会中站稳脚跟,光靠有钱不够,过多要看手段和关系。
那日公主府的少年急匆匆地跑进端王府。
没看到司潜的身影,便直接到了院子里找穆姝。
“大人,咱们的货被劫了!”
穆姝抬眸:“送往何处?”
佟正:“西北的货。”
穆姝点头,起身准备披上大氅,往外走。
便走边说:“带上人,去看看。”
佟正后悔挠了挠头,道:“大人,你身体还没好——”
穆姝转头,道:“来砸场子的,还唠叨什么。”
佟正点头,只能跟在身后。
劫货的地方是此地的一块商道,离此地三十里处有一处镇子,不过治安良好,还算稳当。
押送货物的事镖局的周镖长,看着佟正带着大人过来。
顾不得冻了一宿的寒冷,直接跪在地上。
声音哽咽,对着穆姝,道:“大人,是我大意着了他们的道,老周该死。”
周镖师跟司潜合作几年,几年里走镖向来顺利稳妥,这段时间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条道上总是不太平,原本派兄弟提前打探,还是没有躲过。
穆姝停下脚步,看着周镖长身上划开撕裂,还来不及处理的伤口,鲜血全然将衣料渗透。
七尺男儿瑟缩跪在冰冷的石板之上。
穆姝伸手将周镖长扶起来。
“人没事便好。”
棉衣被冰雪掺杂着血水溻湿,冰凉厚重。
“周师傅,你可看到是什么人劫火。”
周镖长见东家并未责备,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想到方才生怕怪罪,而想的诸多说辞,此刻反倒心里愧疚。
“不像是一般的劫镖的,一群黑衣人,看着都是练家子,身手快,力道大。”
穆姝点头,并未着急说话,给镖师思考的时间。
想了片刻,周镖师忽然一拍脑门,似乎想起什么,道:“对了,那些人有个地方,特别古怪。”
“古怪?”
“对,他们说话我听不懂,还有身上有带着短刀,京城中很少看到这样的刀。”
穆姝眼眸微垂,说到短刀,心里忽然想到什么。
不过却没有表现在脸上,笑着看向周镖师:“生意场上讲究你来我往,今日顺风顺水,改日可能就要栽跟头,此事该是破财免灾,你不要太过自责。”说着转头看向佟正:“去找大夫,带周师傅包扎伤口,天冷衣薄,再多买两套棉衣带回去。”
送走周镖师后,穆姝看着空空如也的木箱,和地上低落的点点血迹。
“有意思。”
夜里风急,带着刺骨凉意。
派去追人的侍卫,最终也是无功而返,完全没有查到劫匪的信息。
这分明就是蓄谋已久的计划。
“不必再查,既然请神容易,送神难,咱们合该好好招待。”
说罢,便转身上马车,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