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岁颐再看一眼围墙,收回思绪,蘸墨准备捋新的关系图,问周正:“……秦大娘女儿叫何名字?”
周正顿了顿,回答道:“她叫,贾、湖、丽。”
墨汁滴落白纸,朱岁颐脑子嗡地一声:“你……妻子姓贾?秦大娘是贾小伞的母亲?”
朱岁颐在书案中找到那张画了毛线团般的关系图,摇头道:“什么新的案件,是续集来了。”
林奕拿过纸笔,轻声说:“把秦大娘再传召进来。”
早知道都带回公堂审,反正看出周正是替罪羔羊。
朱岁颐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为何要文华拔掉仓库前的仙人掌?”
周正咬了咬唇,似乎做出重大决定才能说出真相:“那是告诉同伙的标志,此处是我们的目标,拔掉就是放弃了。但林老爷信风水,很快又把仙人掌种回去。”
朱岁颐:“……”
她侧头靠到林奕那侧:“你爹自讨苦吃!”
这个确实是林八万执意要种回去,林奕无法反驳:“今晚一块散步。”
这是要约她的意思吗?
林奕画着最新的关系图,掀开眼皮,说:“看看泷镇哪里还种有仙人掌。”
自作多情了。
朱岁颐轻轻地自嘲一下:“只有梦鲤楼仓库前有。”
“你们一共有多少个同伙?”
周正摇头:“文华本来不想我干涉,是我执意要帮忙。贾小伞一家想夺走林府的财产,跟不留香毫无瓜葛,今日仓库被盗时,我跟简青禾在如风客栈。”
朱岁颐这一周都在研究文华案的疑点,很快就对上漏洞,问:“你知道文华和简青禾拿万里楼骗贾小伞吗?”
周正摇了摇头,说:“我知道的话,文华会死吗?”
不会。
朱岁颐突然觉得文华是情种,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男人,真傻。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跟文华说,姐妹,别心疼男人。
“乞巧节那日,文华如约带仙人掌到如风客栈找你了?”
周正点头。
朱岁颐舔了舔唇,有点尴尬:“那个……你们完事后,你去哪了?”
林奕的笑声打破公堂一时的寂静。
如果问他的人是林奕,周正都未必脸红:“我……我赶回梦鲤楼上工呀。乞巧节那晚很忙呀。……少爷能替我作证。”
林奕点了点头:“对,回来得很匆忙,看起来还很累。”
虽然她解剖时见过无数个大体老师,但是聊起来还是很羞涩。羞得内心有团火在烧,一点点口干。
朱岁颐拍了拍桌子:“不准岔开话题,那你何时知道文华被杀?”
“文华被打捞起来那日。”
“既然说得那么爱文华,为什么要勾搭上简青禾,要不是你勾搭上她,她就不会被贾湖丽杀害。”
朱岁颐越说越怒。
林奕用手背摁住她的手臂:“冷静点,别总被感性影响你的理性判断。”
朱岁颐呼了一口气。
气呀!
周正也怒:“我跟简青禾根本没奸情!是简青禾听见不留香让贾小伞杀死文华。文华手上拿着不留香的犯罪证据,我们知道你已经改了,真正要为民请罪,为父报仇,所以想找出来让你为我们请命!”
朱岁颐心口一颤,鼻头微微泛酸:“那简青禾被杀的时候,你又去哪了?”
周正无力地跪倒在地,说:“被不留香派来的人敲晕,醒来就看到秦大娘在处理简青禾的尸体……当年贾小伞用我威胁文华,让曾淘他爹教他厨艺,就是为了夺走梦鲤楼,所以我想快一步去通知林老爷,谁知道他把我绑了,秦大娘一定要我跟她女儿订婚约,否则就杀了文华。”
朱岁颐忽然想到还没问:“曾淘,你在哪里找到文华和周正的情书?”
啾——一支利箭逆着阳光,穿破风,一路射进公堂,打断审问工作。
衙差们大喊:“老大,小心!——”
林奕见利箭往他们直直射来,搂过朱岁颐一起往后倒。
朱岁颐失去重力的同时,乌木沉香环抱着她,到嗓子眼的心脏异常平静下来。
利箭咚地射在严明公正牌匾正中央。
公然挑衅府衙?
朱岁颐双手摁在桌子探出脑袋。
曾淘双手拽着椅脚干发抖,椅子都动起来了。一支利箭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擦曾淘肩膀而过,射到墙壁后擦出火花掉落到朱岁颐脚边。
“啊——我的娘呀。”再是一支利箭射到曾淘耳朵,血如烟花般炸了出来。
他捂住受伤的耳朵就在地上打滚,又是两箭分别射到曾淘裤/裆和手袖。
明明能射死曾淘,为什么不呢?
朱岁颐把桌子翻倒,充当挡箭牌:“快过来!”
林奕把人拽到身上:“你别乱跑,有可能冲你来的!”
朱岁颐失去平衡,攥紧林奕的衣裳,指着曾淘,反问:“你确定?”
林奕:“你弄到我的痒肉了!”
朱岁颐缩手。
真小气,都没摸到。
林奕冲出去,拽过曾淘,一个后滚翻来到桌后。
曾淘裤/裆撕拉一声,破了,就那般漏着风,凉飕飕被拖到桌后。
林奕问:“谁把文华的情书给你的?”
曾淘只剩一只耳朵可以听,又害怕,还丢死人了,真想一头撞墙死掉算了。
“还能有谁!就,就……啊!——”又一箭射到曾淘屁股,血溅满这个夕阳。
朱岁颐把人拽进桌后:“你的屁股很翘吗?非要露出来。”
丁冬至从外面带人回来,朱岁颐立马喊:“保护证人,保护好自己!”
林奕:“岁颐,我掩护你,你跟他们一块走。”
朱岁颐愣了一下,她没想扔下林奕走。他刚刚喊她,岁颐?
林奕对上她的眼:“快走!刚刚是故意暴露,让你把人手调走。”
林奕边说边推着桌子,奈何桌子太重,只能用身体掩护。
朱岁颐攥紧手心,指尖泛白:“其实,目标是我的话……”
话还没说完,她被林奕一把拽进怀里,再转头时,原本的位置落下两支箭。
朱岁颐呼了一口气,挨在林奕胸口:“林队长,牛呀!箭声都能听出来。”
林奕拧紧眉头,见两道身影分别从围墙左右两侧翻进来。
他们分别拉着弓,朝桌后走来。
林奕从靴子抽出一把匕首,摁了摁朱岁颐的脑袋:“躲在我身后。”
夕阳沉入山中,夜幕笼罩着公堂,风静静地吹,卷起地上的尘土。
两个影子一左一右重叠在一块,举起弓,一个箭步转到桌两侧,对准躲在桌后的人。
林奕脚尖落地,起身直视他们,嘴角微微翘起,迎接这场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