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是了,原来这锁片上刻的,是我妈妈的名字。”
阿朱除了肩头的这个“段”字,更有一个金锁片是自她小到大带在身上的,这金锁片上刻着十二个字,她从前不得其意,自以为是父母亲人给予的美好祝愿,如今才得知,这里面原来是带着妈妈的名字。
阿朱一时悲喜交加,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她喜的自然是得知身世结果,可悲的正也是来源于此。
钟芙将阮星竹和段正淳遗弃女儿的缘由含糊归纳为“种种缘故”四字,可阿朱是何等聪明,他的情智,怎么会参不透种种缘故到底是何种缘故?
无奈抛弃女儿,还能是什么缘故?
段王爷的风流之名早就传遍江湖。
阿朱一时涕泪交加,拿起手帕将脸擦了又擦,半晌问道:“我妈妈还好吗?”
“阮夫人居住在小镜湖,日子倒是过得不差。”
阿朱有些失魂落魄,点点头道:“那便好。”
钟芙自己连同着大小阿紫一起,各有各的性情乖张、离经叛道,自然没有什么想认回父母的念头,她们也不想替阿朱私下做主,才把这事先告诉阿朱,由她定主意。
“前日里,段王爷同阮夫人向我打问起孩子的下落,倒确实有几分真心。”
心是真的,可给两个孩子的伤害也是真的。
阿朱一时不说话,钟芙说道:“姊姊,时候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回程的路上,阿朱将手帕捏得紧紧的,心中万千的情绪起伏不定,等到了成衣铺的地方拿回白日存下的东西,阿朱才道:“阿紫,你先不要将我的消息告诉……告诉段王爷和阮夫人,容我再想想好吗?”
钟芙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自是要姊姊点头做主的。”
阿朱邀请钟芙一起住下,钟芙摇摇头道:“我还有事在身,今日便不留宿了。”
阿朱心乱如麻,有没有再三留她。
从阿朱家出来,已是月上中天,宋代的宵禁已经一改再改,眼下尚不到宵禁的时刻,街上游人如织,钟芙早放雕儿和将军自己去玩,她此时驻足在河边,远眺着一盏盏河灯向不尽的远方流去。
“钟姊姊。”一个人在身旁轻声唤她,这声音她并不陌生,在这个世上能这么唤她的不是段誉,还能是谁?
钟芙叹了一口气,转身向段誉瞧去,锦袍玉带,富贵逼人,正是段誉。
段誉少见的对着钟芙露不出半点笑意,他低声道:“钟姊姊,你早知道我来了是不是?”
钟芙不吭声。
段誉低低道:“是了,姊姊的功夫胜过吐蕃国师,又怎么会不知道我刚才就坐在姊姊和阿朱姊姊身旁的那张桌子便。”
“姊姊,你的那些话不止说给阿朱姊姊听的,也是说给我听的是不是?”
“世子爷既已经知道,又何必再三相询呢?”
段誉身形颤抖,内心生产极大的惶恐不安,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方才钟芙和阿朱的交谈已经尽数落入他的耳中。
段誉这个人,有时候呆头呆脑的,仿佛对人情世故半点不通,带着一身憨傻气,但这不代表他就是个傻子。
他性情豁达,聪明过人,种种迹象已经摆在他的面前,由不得他再装傻。
阿朱姊姊同钟姊姊长得像么?他往日心神只在钟芙身上,只要有钟芙在,其他人便如过眼云烟。可要是叫他细细回忆起来,钟姊姊和阿朱姊姊自然是长得像的。
倘若他不知道父亲同阮夫人有两个女儿也就罢了,可偏偏他知道了,眼下又知道一个女儿是阿朱姊姊,那另一个女孩会是谁呢?
朱大哥偶尔说起钟姊姊,觉得她长得面善,他为何会觉得她面善?这些段誉一时竟然不敢细想了。
他不禁向着眼前姑娘的脸上瞧去,她眼如春泉,容貌自然是他描绘不出的美丽的,可即便是此时此刻,她的神情也依然是淡淡的,仿佛万物不萦于心,自他初次在无量山中遇见,便将她一味认定是九歌的山鬼,自此便魂牵梦萦。
他此时此刻心中仍有侥幸:“钟姊姊嫉恶如仇,她对父亲的不敬自然是因为瞧不起他抛弃妻女,绝不是因为……因为旁的什么,至于姊姊为什么和阿朱姊姊那样像,嗯,这世上人有相似,那也并不稀奇。”
他尽可能地去说服自己,可是心头惶惶萦绕不去,总是有一捆绳子搅住他的五脏六腑,搅得他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钟姊姊,你、你可是、可是我的……”
“世子爷既然心中已经有答案,可否帮我保守这个秘密?”钟芙淡淡道。
段誉闻言,顿时脸色苍白如霜,心头惶恐,直如九天外一道巨雷劈下,炸得他浑噩不知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