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这房间舒适得很,远不是他在少林寺僧院里的床榻可比。
他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从屋子里出去准备去找玄难大师,只是他左右见不到人影,想要下山去却被山门处的聋哑仆人拦住。
他心里焦急地很,只怕玄难师父将他丢下了,远远瞧见一个站在花树下把玩指环的青衣人,他也顾不上失礼忙走过去,对着青衣人躬身道:“阿弥陀佛,小僧在山上中迷了路,不知施主可否告知小僧该如何下山?”
这青衣人正是钟芙,她定睛一瞧,这问话的僧人岂不就是他师兄新收的徒弟么,他下不了山,自然是别人不让他下山。
这个钟芙可管不了。
他伸手一指:“小师傅往那个方向走便可下山了。”
虚竹面有难色:“守在门口的那两位施主不让我下山,不知这里可还有其他下山的出口?”
钟芙摇了摇头:“这我便不知了。”
眼见虚竹着急地挠头,她提点了他两句:“小师傅如今已经被我师兄收入门墙,何必要急着下山呢?”
虚竹说道:“施主莫要跟我开玩笑,我是少林弟子,如何能做你师兄的弟子?”
钟芙淡淡地说道:“既入了我派弟子,那自然不能算是少林的弟子了。”
虚竹更是疑惑:“小僧是出家人,自小在少林长大,何时是别家的弟子了?”
小阿紫已经忍不住说道:“这和尚真是傻得很,现捡的便宜不要,逍遥派的弟子岂不是要比少林和尚威风多了?”
阿紫也道:“我姐夫这结拜二弟运气倒好,白捡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师门,不知道他前世是不是也是这般捡来的。”
看着小和尚是十足的想要下山,可只怕依无崖子的意思,是不肯放这小和尚下山了,否则早在他清醒之前便送到山下的客栈了。
“你既破了珍珑棋局,自然就被我师兄收作弟子。”
虚竹如遭雷劈,他那珍珑棋局完全是胡乱下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晕晕乎乎地坐在棋盘旁,接着又晕晕乎乎地从房间里醒来。
他大急:“可小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钟芙心道,你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可师姊推你上去,师兄也已经认了,总不能我在后面拆他俩的台吧!
钟芙摇头:“那我也不知道了,小师傅找别人吧。”
虚竹焦头烂额,向钟芙匆匆一拜,赶忙又往别处去了。
钟芙手里摩挲着宝石指环,忽然觉得奇怪,虚竹武功低微,如今却也醒了,段誉武功在他之上,怎么眼下始终没有听到他的动静?
她一时觉得不对,向着段誉下榻的客院过去,刚走进院门,便见地上歪倒着两个聋哑仆人。
钟芙忙过去在他们井脖颈下一试,好在这两人只是被人以强力点穴昏倒,于性命无碍。
钟芙匆匆向段誉房间走去,果见房间内空空如也,床上倒是有人睡觉的痕迹,只是眼下人已经是半点不见踪影了。
若是段誉自己醒来,总也不会就这么悄没声息地消失不见,何况院子里还有两个被人点晕的哑仆。
钟芙使一阳指将两人唤醒,询问他们段誉下落,这两人说到晕倒之前见一个秃头番僧经过,接着就人事不知了。
钟芙冷冷一笑,原来是鸠摩智来了。
段誉倒是和她说过他鸠摩志之间的恩怨,鸠摩智一心想夺取他们段家的《六脉神剑经》,只怕他此时是趁人不备将段誉给掳走了。
这秃头和尚被珍珑棋局反噬,倒是不曾想还有余力来劫人。
钟芙前头才答应了朱丹臣会保护他们世子安全,后脚就叫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将人掳走了,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钟芙叫来了薛慕华,吩咐他找人,虽康广陵才是他们的大师兄,只是人有些不着调了些,反比不上薛慕华这个神医认识的人多。
当年为了避祸丁春秋,苏星河遣散了门下弟子,他门下的弟子又为了躲避丁春秋这个师叔,也不敢有什么门人,如此一来,他们这一门倒真是势单力薄。
比起同童姥有灵鹫宫、李秋水有西夏王宫,他们这一支还真是不够看的。
钟芙叹了一口气,手里还是得有自己的势力呀。
……
珍珑棋局威力极大,越是内力高深者,受反噬越深,鸠摩智强撑着一口气带着段誉下山急奔,一直奔出擂鼓山境才放慢步子。
段誉被他绑在麻袋里只觉得头晕气闷的喘不上气儿,下意识运气北冥真经调息,他知道绑着他的人是鸠摩智,心想,这大师傅对他们段家的六脉神剑实在是执着。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被鸠摩智绑住,段誉心里倒不如何惊慌,只是心头有些恼:“我这么被你绑了去,钟姊姊许是以为我不告而别,到时候生我的气该如何是好?”
鸠摩智见段誉路上老老实实,心里大感欣慰,只是他吃过这小子的苦头,即便他已经如此配合,鸠摩智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怕这小子又要耍什么滑头。
他说道:“段施主,小僧慕名中土武学,尤为钦佩段氏六脉神剑,可惜无缘得窥,若段施主肯帮小僧一偿心愿,小僧必定铭感五内。”
段誉心想:“六脉神剑乃我段氏绝学,哪是你想学就能学的,何况你三番两次绑架于我,叫我吃了不少苦头,我岂能将它白白送给你。若是钟姊姊想要,我倒是分文不取,只是钟姊姊功夫高深,是怕她不肯收呢。”
段誉心头黯然,他忽然想起认识钟姊姊这么久了,他竟然还从未送给她什么东西过。
他心里哎哟一声:“段誉,段誉,枉费你还是个读书人,竟半点礼数都不知,钟姊姊帮你多少次,你竟吝啬地连点礼物也不肯送。”
鸠摩智见这小子不吭声,一时倒也没有继续跟他搭话,他心道,等他到了安全的地方,严加拷打,不怕这小子不开口,这一次他不信他还能再逃过去。
这么一想,鸠摩智手上一紧,更加加快了脚步向前奔去。
只是他到底受伤不轻,奔走的速度远远不同以往,他看了一看四周,为了避开耳目,他正奔走在前后无人的旷野上,他心想,总该抢辆马车来代步才好。
忽然之间,只听四下里俱寂,一道女声忽然响在耳畔:“大师急匆匆的,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鸠摩智心道糟糕,口中默念佛偈,对女声充耳不闻,继续加急赶路,可那道女声幽幽地竟像是直往耳朵里钻一样。
“大师什么时候多了一项贩卖人口的生意,还是说吐蕃的和尚都有这么一项副业?这倒真是奇了,难道藏传佛教是教人掳掠人口的么?”
这道传音搜魂大法是钟芙从李秋水那里学来的,这道功夫正是施术者内力越深威力越大,别说鸠摩智已经被内力反噬,就是平常时也不一定能打得过钟芙。
鸠摩智此刻脚步已经歪歪斜斜,可见搜魂法已经对他有了效果。
段誉心里一乐,知道这是钟姊姊救他来了,在钟芙传音搜魂之前,她已经传音入密给段誉,叫他运起北冥真气不要听她具体说了些什么。
“大师,你再不停下,我可要对你出手了。”
钟芙前话一出,少商剑已经从她右手激射而出,恰恰擦过鸠摩智的肩头,撕开绑住段誉的那个麻布袋。
段誉噗通一声从麻布袋里滚出来,他双手双脚被缚,眼见鸠摩智要来抓他,急忙向路边滚去。
鸠摩智再要伸手,又是一道气劲,冲着他激射而来,他反手捏了拈花指,勉强对冲了这道中冲间,只是扬起的碎石在他头上破开个大口子。
钟芙这时才现于二人身前。
她与鸠摩智相隔数丈,方才那道中冲剑却威力非凡,鸠摩智心头火热,只因他知道,大理境内便是六脉神剑练习最厉害的本因方丈也不过只能使少商剑于一丈之内,这女子的六脉神剑其实已经练得登峰造极。
段氏六脉神剑从不传外人,这女子既不姓段,又不是大理人士,她的六脉神剑又是从何处习来的?若是能弄清这一点,他自己也未尝没有机会练习六脉神经。
段誉从前认不出钟芙使的是六脉神剑,可这一两年间他自己的中冲剑和少商剑也练习得如臂使指,他又如何认不出钟芙用的是六脉神剑?
“钟姊姊是从何处习来的六脉神剑?”段誉心中疑惑。
可若要说她用的就是段家六脉神剑,这中间似乎又有稍许不同,至于哪里不同,段誉一时倒也分辨不清。
段誉自然不知,钟芙用的六脉神剑脱胎于段氏却又不全然归属于段式,这完全是她自己后来摸索出来的,自然和他们段家所传授的有所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