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山沉默不语，或许他心中对钟芙这个“多管闲事”的女娃娃是十分痛恨的，他大仇未报，此刻怎么能与孩子相认，可亲生儿子就在眼前，这么多年的分离之苦，难道他一点也不想认他吗？

乔峰慢慢踱步过来：“你告诉我我到底姓什么，我的亲生父母又是什么人。”

萧远山慢慢地转过脸来，他面上还附着一层牛皮面具，他将面具揭下，乔峰惊讶地看到这人竟然与他有着极为相似的面容，只是这眼前这幅面容饱经沧桑，鬓发已经斑白，萧远山凝望着自己的孩儿:“你姓萧，乃是契丹人与汉人之后，你亲生母亲是个性情泼辣豪爽的女子，你亲生父亲是一个能一拳打死老虎的好汉。”

萧峰虎目含泪:“你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对不对？”

萧远山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萧峰扑上前去，揭开了萧远山胸前衣衫，他胸前正画着一个狼头刺青，同萧峰的一模一样，萧远山道：“这是我们族内的图腾，所有出生的孩子人人胸前印着一颗狼头刺青。”

他低低地说起当年往事，说起如何与妻子相知相恋，得知妻子怀孕后心中怎样惊喜，又说起自己怎么打算与妻子回娘家探望父母，又是怎么在途中遇到中原的强盗，妻子怎么被人打死，儿子怎么被人摔晕在地上一一向萧峰转述。

“峰儿，你母亲被人害死，你和我父子相离多年，这段大仇我怀恨在心数十年，此生不敢忘怀，他们害我们家破人亡，我亦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随不随我一起。”

萧峰既认得亲生父亲，又知道当年家破人亡的惨案，心头一阵恨意，如何不想随着萧远山一同报仇？可他到底接受少林寺及丐帮多年的照顾传功之恩，如今又怎么能对昔日的恩师大开杀戒？尽管这恩师亦是他的杀母仇人。

萧峰这么一犹豫，萧然远山怒火中烧，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冷森森地道:“怎么，你可是舍不得你丐帮帮主的虚名！舍不得你在中原留下的大好前途！便连你的杀母大仇也不顾了！”

这时钟芙同段誉已经赶到了，段誉一见乔大哥被人掌掴却不还手，忙大声喊道：“喂，你怎么打人！”

他们二人出发只之比萧峰晚了片刻，按他们的脚力怎么也不会落下如此多的距离，只因为钟芙知道知道萧峰与萧远山只怕有不少话要说，等他们叙完父子亲情才姗姗来迟，不想抱头痛哭的场面没见到，眼下萧远山这副模样，却好似要把萧峰给如何了。

萧远山冷冷地瞪了段誉一眼：“儿子忤逆父亲，你说该不该打？”

段誉一愣:“若父亲做的不对，儿子忤逆就忤逆了，自然不该打。”

“我做的不对，哈哈，我做的不对！”

萧远山仰天大笑，片刻后停下笑对萧峰道：“峰儿，你说我报仇不对么？你母亲被人害死，我替她报仇是我做错了吗？”

他又瞪着段誉：“你说我妻子被人害死，我父子分离多年不能相认，我找他们报仇，我有哪一点做错了！”

段誉从这短短几句话里推测出眼前这人或许就是乔大哥的父亲，他不知萧峰真的是契丹人，只以为是全冠清等人污蔑，自然也不知道萧远山和乔峰父子之间的纠葛，他便道：“这、这么说来，杀人偿命，为妻子儿子复仇自然是天经地义了。”

“峰儿，你说呢。”萧远山重新将目光对准萧峰。

钟芙这时插口道：“萧老前辈，你将萧帮主托付于当年追杀你们夫妻之人的手中，或许是想着他们心存善心，能够保你儿子一命。后来他们也确实如你所想这般做了，你儿子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如今，你却叫这好汉子大英雄反手弑师弑父，叫他做诸多为难之事，那你何苦当年留这孩子一命。”

萧远山向钟芙看了一眼，缓缓地说道：“你这小女娃娃坏了我的大事。”

钟芙心中原本猜测萧远山必定对她疾言厉色，可眼下一瞧他对自己的态度倒是比亲生儿子萧峰还要好了，钟芙心下不解，一时倒也没有发问。

她解释道：“在下也是受人所托，不想萧帮主被人蒙在鼓中，萧老前辈，你被困在仇恨之中数十年，这其中的滋味如何？你自然是日日夜夜品尝过的，如今也要让萧帮主也日日夜夜品尝你曾经的痛苦么？”

仇恨的滋味如何，萧远山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这数十年间每每夜中做梦，总能梦见当年自己的心爱妻子是如何被人打的头骨尽碎，自己的孩子是如何被人从马上打下闭气晕死过去，他知道不该去逼自己的儿子，可叫他放弃报仇，他是如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的。

“峰儿，你走吧。”萧远山沉沉地道。

“爹！”

萧远山被这句“爹”一喊，眼泪遮掩不住便要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