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芙一手插在崖缝中,一手抓着李秋水的手臂,山崖下吹上来的飓风直把连成串的三人吹得飘飘荡荡,虽然有白雕在底下顶着,但天山童姥和李秋水深受重伤,想靠她们自己依凭内力上来,这时要比登天还难。
钟芙受伤不轻,但到底不像她们两个之前那样斗得筋疲力尽,到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一对师姐妹、冤家对头给拉了上来。
怕还有裂痕,钟芙拉着两人一直到背风处才停了下来,三人各自趴在一角嗬嗬喘气,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半晌钟芙幽幽叹息:“你们自己去找传人去吧,我胆小怕事,只怕经不起第二回折腾了。”
李秋水同天山童姥都是冷哼一声。
钟芙又痛又累,只想就这么睡过去,她靠着一块巨石,循着先前的口诀调息,她体内骤然灌注太多的真气,真气在她筋脉中左突右撞,想睡却也痛得睡不着。
钟芙昏昏沉沉地趴在地上,雕儿靠在她的颈后,展开翅膀给她取暖,不多时将军也寻到这里,它不像白雕会飞,靠着鼻子从山下爬上来,一团热滚滚的皮毛蜷在钟芙身下,她终于觉得好受了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终于亮起光来,这时李秋水忽然喷出一口血来,只听童姥嘿嘿冷笑:“师妹,你疑心这么重,只怕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吧。”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李秋水冷冰冰地回敬。
李秋水话音刚落,童姥也一样喷出一口血来。
原来她们两人虽然不能动弹,但始终担心对方夜里会趁机摸过来害了自己性命,于是全神戒备,不敢有丝毫松懈,她们各自受了极重的伤,又不像钟芙这般一力养足精神,是以到了白日便谁也受不住了。
钟芙定睛一瞧,她们两人身上都盖着薄薄一层雪,可见是伤势重的一晚上都没有挪过动作,难得伤成这样也不忘了斗嘴,钟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扶着石头起来,淡淡地道:“都到这般田地了,还是少说两句吧。”
她休息了一晚,虽然重伤未愈,到底恢复了大半的体力,她将童姥从地上搀起来,对两人道:“这里风势太大,再待几天只怕咱们三个都要冻死了,还是换个落脚之处吧。”
两人筋疲力尽,都只是眨了眨眼表示赞同。
她手臂刚扶着童姥,便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身上冷得像块冰,几乎没有半分活人的温度,好在童姥体量轻,钟芙带着她也不觉如何吃力。
童姥在她耳边有气无力道:“李秋水是个反复无常之人,你今日是救了她,可等到她伤势恢复,只怕她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你最好盼着姥姥比她先恢复,不然到时候咱们性命难保。”
钟芙充耳不闻,费力将天山童姥挪到她先前为了练功打理的石洞后,稍事休息便出去找李秋水了。
李秋水仍是保持着原来趴在石头上的姿势,大雪落了一层又一层,几乎将她完全盖住,钟芙从雪里将李秋水挖出来,触手也是一块冰,没有活人的气息。
她原先以白纱覆面,昨晚一番打斗,白纱早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她一半脸极为美丽,另一半四道剑痕画了个“井”字,这伤痕少说有二三十年了,皮肉翻起,带着那半张脸狰狞可怖。
阿紫这时忽然道:“这人好生眼熟,像是、像是……曼陀山庄的王姑娘……嗯,那另外半张脸简直是一模一样了。”
她又道:“难怪王姑娘通晓各派典籍,原来是家学渊源。”
两个阿紫昨晚一直在,可那时情形何等危急,她们都不敢随意开口,只怕胡乱说话影响钟芙调息,到时害了她性命,一直到这时阿紫发现王语嫣同李秋水长得十分想象,才算打开了话匣子。
李秋水一具成年人的身体,带着她可要比带着童姥费事多了,李秋水幽幽地道:“你看过我的脸了是不是?是不是吓人的紧?”
不等钟芙说话,她冷笑一声:“拜我那好师姊所赐,她用长剑在我这脸上划了这四刀,从此以后我就只能带面纱见人了。”
钟芙心想,只怕你在童姥身上做的也是一等一的惨事。
“你瞧我师姐是个多么残忍的人,你只当她现在对你好么,待她伤后之后给你种下生死符,那时你才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钟芙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两人真不亏是师姊妹,合该她们拜同一个师父,唯我独尊的脾气也就罢了,连拉拢人的手段也十分地想像。
她们从鬼门关回来,可第一时间想的还是对方会害自己,于是选择先下手为强。
钟芙瞥了她一眼:“你猜童姥是怎么对我说的?”
李秋水幽幽道:“她定是说我反复无常了。”
这二人了解对方,那也是一等一的。
钟芙带人走进石洞将李秋水安置在一边,自己找了处位置调息,眼见钟芙将李秋水好好地带进洞中,童姥冷笑道:“她定是商量与你一同对付我是不是?”
李秋水极温柔地笑道:“师姊,你什么都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童姥哼了一声:“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她没有答应你,姥姥待她可比你待她好多了,我既没有打过她,还要将灵鹫宫传给她,你拿什么同我比。”
李秋水皱起眉头,脸色也阴沉下去。
钟芙叹气道:“两位前辈,咱们伤后之后便桥归桥路归路了,你们回你们的西夏、缥缈峰,我去我的中原,咱们从此别过,我两不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