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芙此刻的脸色也变了,李秋水的功夫与童姥是平分秋色,一个天山童姥就已经难以对付,再来一个李秋水,她最怕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
李秋水的声音极其清脆悦耳,仿佛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娇嗔着同人说话,可这声音灌入两人耳中都觉得仿佛魔音贯耳,那声音仿佛从山峰背出传来,又仿佛是从黑不溜秋的深渊中飘起来,四面八方尽是这道细细的女声,女声幽怨地道:“师姊师姊,小妹找得你好苦啊,咱们三十年未见,小妹心中有许多话儿想对师姊说。”
钟芙心知李秋水这是用了传音搜魂一般的密法,她声音在这山峰之上,人或许在山脚下,只是这传音搜魂功夫厉害,寻常人内力不敌,只怕一听她温柔可亲的声音当即就要乖乖地走到她面前了。
童姥瞧了她一眼,赞道:“你年纪不大,功夫却很好。”
她继续说道:“她用传音搜魂大法,人只怕距离此地尚有数里,你这便下山去吧,姥姥不留你了。”
钟芙并未答话,冲童姥抱了抱拳身形一晃,便从青石上跃起往山下去了。
她青色的衣裙在山间飘动,这时她召唤白雕和将军从另一侧速速下山,来不及拿走的莽牯朱蛤自然被守在石洞的将军一并带走了。
钟芙心道:神仙打架,自己这个小鬼遭殃,趁还未遭殃,速速离去才好。
这般急速下山还未有一盏茶的功夫,忽然一道香风已经飘到眼前了,钟芙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急忙侧身避开,一道半寸深的刻痕留在她方才经过的石壁上。
那人出手极快,一招不中,紧跟着又是一招,钟芙右手挥出,中途变指,食指和中指已经一片极薄极锋利的刀刃夹在手指中,那人轻轻“咦”了一声:“好俊的功夫,这是什么名堂?”
这是陆小凤的灵犀一指,某一日陆小凤请她到京城的醉云楼吃饭,席上一时兴起,便将灵犀一指交给她,见她很快便学会灵犀一指,陆小凤说道:“你武功独步武林,向来爱以气劲对敌,想来这功夫以后也用不上,全当消遣也就是了。”
后来果然如陆小凤所说,她功夫远超旁人,别人的兵器还未到眼前便被她或是一掌震断或是气劲弹开,这灵犀一指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眼前这人出掌如电,钟芙还是第一次将灵犀一指用到对敌上。
那夹在手指间的刀片透明如同水晶,触手冰凉,仿佛一块冰一样,钟芙两指当即将兵刃夺过,反手一扔朝来人射去,那人一身白衣,面上覆着同色薄纱,见兵刃向她面门射来便向后飞去,伸手一抚,轻飘飘地便将兵刃收回掌心。
她瞧了钟芙几眼,不冷不热道:“原是个女娃娃,是了,师姊她身如孩童,哪里有这般纤秾合度的身姿呢。”
她面纱上的眼睛明丽多姿,顾盼含情,向着钟芙看了又看,又转笑道:“你是师姊收的徒儿么?我是你师父的师妹,你合该喊我一声师叔呢,乖师侄你告诉我,你师父躲到哪里去了?”
李秋水出招总是出其不意,性情又时冷时热,钟芙不敢失了警惕,当下谨慎道:“好叫前辈知道,晚辈是无意经过这里,并不是前辈师姊的徒儿。”
“是么?”李秋水慢慢道,“你师父是个五短身材,收的徒弟倒是好看的紧呢。”
她显然是并没有将钟芙的解释听在耳中,她哀哀切切的声音重新回响在山谷中:“师姊师姊,你新收的小徒弟好看的很呢,你瞧见心里难道不凄苦么?”
声音在山谷间飘飘荡荡,钟芙道:“前辈,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了。”
她趁机要走,李秋水却忽然向钟芙肩头抓来,钟芙左手挥出,使了一招缠字诀,一引一带,将李秋水手掌带开,李秋水皱眉道:“我逍遥派的功夫不好么,你要去学那些臭乞丐?”
她左手一挥,右手一带,引得左掌掌力向右击向钟芙腰间,这一掌本来该打在钟芙左边,岂料她出掌间掌力曲直如意,随心所欲,全然叫人摸不清头脑,这一掌倏忽间便攻向钟芙右肋。
李秋水笑道:“乖师侄,你瞧瞧师叔我这‘白虹掌力’使得好不好?”
未等她听见小师侄的痛呼,便见青衫少女腰身一转,又惊又险地从白虹掌力之下避开,钟芙自然不知道李秋水使的是什么掌法,对什么‘白虹掌力’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料想左掌掌力却能被右掌带出向敌人击去那是何等了不起的功夫,可她虽没见识过,心神方才却牢牢地栓在李秋水身上,李秋水眼睛分明一直瞧着自己的右侧,钟芙心下疑窦,全靠着数年间对敌经验才从李秋水手下躲过。
李秋水三击不中,正眼瞧着钟芙:“你师父倒把你教得很好。”
钟芙已经懒得解释,这人分明和段延庆一样,一旦认定她的身份便怎么也不相信别的了。
钟芙蹙眉道:“恕在下不奉陪了。”
她足下一点,当即从眼前窜出,李秋水冷笑道:“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她衣袖间白光闪动,眨眼便向钟芙挥出七八刀,白虹掌力神鬼莫测,一引一带,拦住钟芙去路,钟芙袖中鼓荡,真气从手少阳三焦经涌出,立时从天井、阳池灌注到关冲,关冲剑从右手无名指中激射而出,她吸取了段延庆的部分内力又带着吸干了西夏一品堂的五人,借冰蚕和莽牯朱蛤提升功力,如今体内已积攒了有五六十年的浑厚真气,这一指关冲剑自然与从前不能同日而语。
关冲剑与无名指激发,最是古朴沉着,当下便是一道浑厚剑气向着李秋水击去,李秋水虽未见到剑气,但心中一惊,已经挥出右手兵器,用刀面硬接了这一招关冲剑。
水晶刀应声而碎,她侧头避让,但还是叫关冲剑割断一缕头发,李秋水眸光大亮,低声道:“段氏的六脉神剑!师姊,你竟收了段氏子弟做徒儿。”
她一生之中所获武学秘籍何其多也,唯有少林易筋经、丐帮降龙十八掌、大理一阳指、六脉神剑无缘一观,这是她心头的憾事,眼见师姊收了段家子弟为徒,这段家的姑娘还会六脉神剑,她心中自然又痛又嫉又恨,当下出手绝不留情。
钟芙又接连发出商阳剑、少冲剑,李秋水间或白光一闪,两人在山崖间打得不可开交。
二人越飞越高,已经从山腰打到山顶,李秋水喝道:“你这小娃娃顶天有三十年的功力,想要打过我,做梦,不如你师父自己来!”
她轻哼一声,已经一掌将之前钟芙站立的那块大青石打碎,碎石滚落到深不见底的山涧中,连一声落地的声音也没有传出来,可见这山涧之深。
钟芙挥袖震开飞向她的的碎石,足下急转,避开李秋水接连劈来的掌法,李秋水的白虹掌力忽左忽右,一引一带,全然摸不着边际,她不知练的是什么内功,威力极强,钟芙伤不了她,到最后只能保住自己不被她所伤,可到底受了掌法的波及,只觉得胸口坠坠发疼,气血翻涌,直欲呕出。
她幽幽地道:“童姥,你可害死我了。”
语罢,分花拂柳般以精妙掌法从李秋水左掌间夺过她的另一只水晶刀,以真气将其震碎。
便在这时有人道:“好漂亮的空手夺白刃。”
“师妹,既然与我动手,怎么在这里白白地与人耗费力气。”
钟芙只见眼前黑影一闪,李秋水忽然惨呼一声向后飞去,砰地撞上深渊间的另一侧峭壁上,她反应极快地在峭壁上一按,当即从石壁上跃起,脚下点在峭壁凸起的石块,一手抚胸,一手将唇边渗出的鲜血抹去。
她声音森冷地道:“师姊,原来你没有散功,你骗得师妹好苦啊。”
这黑影自然是天山童姥,她方才一直躲在黑不见底的山涧峭壁上,将身子紧紧地挨着石壁,李秋水一心要拿住钟芙,全然不知晓自己的师姐便躲在眼皮子底下。
童姥嘿嘿冷笑:“若不这样,怎么又能打你一掌以解我心头之恨呢。”
李秋水眼睛在钟芙身上一瞥:“你们师徒联合起来骗我,这小丫头口口声声说不是你的徒儿,师姐,她和你一样会撒谎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