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铁珊同独孤一鹤齐刷刷想道:难怪公主把叶孤城带在身边,原来是他们想的浅了。
他们又不由得惊讶,图南的情形是谁也没有预先料到的,公主却能料得先机提前布局,不得不说,只这份走一看十的本事就让他们对复国更加坚信了,此后愈发忠心耿耿,对她的指令不加犹豫地执行下去。
至于叶孤城的想法……
只能说他是被利用到底,钟芙倾尽全力榨干他的剩余价值。
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要向叶孤城透个底,这才好配合钟芙完成剩余计划。
钟芙不怕他不配合,就像拿叶孤城来要挟白云城一样,反过来一样可以用白云城来要挟叶孤城,为了岛上人民安居,他也不得不从。
对于要假扮自己徒儿的事,叶孤城没什么话好说,真正叫他不适的不在于此。他此前大抵想过谋反事败会如何,脱不了一个死字,却没想到比死更难以忍受的却是这种时刻被人捏在掌心,随意把弄的受制于人的憋屈。
平生头一次,叶孤城知道什么是郁郁不乐,他发现每当面对钟芙时,他很难保持平静的心态,面前这个人总是有本事叫他心潮跌宕起伏,前半生未曾体验过的憋闷、气愤、忧郁,短短四个月里叫他尽数体验了个遍。
他冷笑道:“钟捕头算无遗策,叶某佩服。”
钟芙拊掌大笑:“叶城主这几句酸话,我便当是赞美了。”
叶孤城讥讽,钟芙就说他酸。
陆小凤说她讽刺时最为辛辣,气得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他还暗暗地想得亏她嘴下留情,如今嘴下不留情的滋味却尽数叫叶孤城一个人品味到了,气得他几欲吐血,冷冷地瞪视。
她笑起来,容色愈发逼人,眉目间的睥睨与雍容华贵尽显无疑,叶孤城再是气愤受制于人,此刻也不禁微微一愣,其实他心中承认她着实有过人的本事,气度风采亦是绝佳,南王世子不是败在皇帝手里,归根结底是败于此人手里。
一个是当今皇室后裔,一个是没落王庭孤女,前者打着取而代之的念头,后者却亲历险地谋划复国之举,无论气度风采,前者却远远不及后者。瑰逸令姿,旷世秀群,相比之下,南王父子之流,实在不值一提。
他心中这些想法只在转瞬之间,转瞬之间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钟芙也不得不佩服叶孤城的心性,难为他一次次气得变色却在要破功前恢复原样,这份宠辱不惊的本事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叶孤城道:“既已叫我入局,钟捕头总该对我坦诚些,免得在别人面前漏了陷。”
钟芙说:“这个自然。”
她让叶孤城牢牢记住他眼下的新身份,在默庆面前,他就是幸存的南王世子,他有坚甲利刃,还有掌握冶炼技术的人才,他可以帮默庆制器囤粮,开凿矿山,但事成之后,默庆要给他足够的武器助他东山再起。
开凿矿山,冶炼兵器?叶孤城眉头微微一皱:“你就不怕做了嫁衣裳?”
钟芙反问:“谁给谁做嫁衣裳?”
叶孤城对图南一无所知,他并不知道图南宝石矿很多,却很少开发铜矿、铁矿,不是这些矿产不丰富,只是因为他们锻造技术落后,这些矿产难以得到足够的开发。而她带来的人会神不知鬼不觉编排进开凿的人手里,到时候怎么开凿矿山,怎么冶炼兵器不还是钟芙说了算?这难道不是默庆给钟芙做了嫁衣裳?
叶孤城不知此中缘故,此刻也情不自禁一再打量她,她谈笑间布局落子,举重若轻,这等魄力和手段,南王父子乃至于他,败在她手里实在不亏。
钟芙清凌凌的目光与他对视,长眉微挑,仿佛漫不经心,仿佛好整以暇等他说些什么,叶孤城移开目光。
桌上两盏清水,屋内穿堂风过,清水晃动,水纹骤起骤落。
三天以后,默庆再次宴请钟芙,她趁机将叶孤城推上去。
不得不说,叶孤城的面相很能唬人,气质卓绝却又暗含悒郁难平,至少是很符合一个家世高贵、富有野心却最终获罪失败的形象的,某一瞬间,默庆从叶孤城的经历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不过默庆对他们的身份仍旧存疑,可等到钟芙提出可以帮助他们开凿矿山,冶炼兵器时,他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这等好处可比买卖兵器要更实在啊。
默庆眼睛发亮,此时此刻钟芙在他眼里已经不是金砖,却是个金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