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响,还没能得到回应。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夏日的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万物,偏偏坐在屋内的纪辛觉得遍体生寒,他反复又问了几句,诺大的客厅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再也没有其他响动。
可他眉心一拧,几乎可以确认了:
刚刚的声音就是付玲玲本人不假,可她向自己求救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
想到这里,纪辛艰难地转动轮椅,调整至面朝大门的方向。不过短短半天,他可怜的神经已经遭受了不少惊吓,心想自己连新婚的丈夫不是‘人’这种噩耗都能坦然接受,饶是付玲玲母子再是心思不正,光天化日,也不至于真的遭遇不测......吧。
几乎就在思绪飞转、快要说服自己的瞬间,纪辛听到“嘎吱——”一声。
那扇紧闭的大门,自己打开了。
纪辛:......
他勉强维持端坐的姿势,用低得不能更低的声音喃喃问道:“律弛?”
结果还是一片死寂。
又特么整什么幺蛾子——
纪辛终于按捺不住在心中骂出声,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恐怖片里老生常谈的古怪场景还是让他从身到心都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深渊。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是否上前的时候,一片混着血迹和泥印的衣角料顺着敞开的大门飘落进来,撞进青年的视线。终于,纪辛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从脚心到头顶蹿起一股锥心的寒意。
恰逢付玲玲绝望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纪,快!快救我!”
“就在小区东南角的小树林,快!快来!”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逼近,纪辛被激得头皮发麻,他下意识驱动轮椅上前想要把门关掉,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驱逐到门外。只是伴随着晴空里骤然劈响的一声惊雷,人类的半截身体刚接近门框就像是被一双如有实质的手掌从背后推了一把——
不需要他自己操作,轮椅骨碌碌直转。
在乌云压境的过程中,一路朝着东南的方向自顾驶去。
路面越接近树林越不平整,纪辛忍着颠簸一声不吭。
肇事者这么了解他、这么了解他的居住环境——事已至此,他几乎已经猜到了这一切都是谁的手笔,只是他实在无法理解顾律弛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或者说,‘祂’千方百计先是窥视自己又是用付玲玲做引子然后不辞辛劳地将自己带到这个无人问津的小区角落,千万别说这么大费周章只是顾忌与那母子二人的财产纠葛,还是要惩罚付玲玲临走之前的口不择言?
想到这里,纪辛冷笑一声。
连顾律弛本人都没有这么睚眦必报过,更何况......
然而,下一秒,纪辛的冷笑僵硬地挂在脸上,目之所及,他看到了历经这么多个世界最最残忍、血腥的怪象——
不久前才照面的母子二人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被捆绑在两棵和他们身形无差的树上,脸色绛红到近乎发紫的程度,四肢又以极不符合人类习惯的姿势挂在身体上,像是被吹胀到极致又被扎破的长条状气球,一阵风刮过,就险些摇摇欲坠了。
纪辛喉头一紧,他惊觉自己的四肢也在跟着发抖。
余光不小心瞥向二人被枝叶掩住的面部,青年的眼皮突突跳了又跳——
一种强烈的恶心夹杂恐惧感笼上他的心头,叫他一刻也不想多留,只想尽快离开这个犹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
那两棵“树”根本不是树,是活生生从母子二人口中长出来的!
此刻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一颗颗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向拼命驱使轮椅超小区大门方向逃离的青年。而那棵歪脖子琴叶榕上的鸟窝里也因为突如其来的风雨传出幼鸟嘤嘤的啼叫,全然不知不远处的草丛里,一条通体油亮的青蛇闻声而立.......
脑海里骇人的景象一时半会并不能消除,纪辛大口喘着粗气却觉得手部肌肉越来越酸,他一个抬头,在蒙蒙雨雾中不知道第几次见到那棵形状古怪的阔叶树木,瞬间脸色一变、动弹不得。
兜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驻的地方哪里是什么小区门口,他分明一直在距离那两棵‘尸树’不远的小道上徘徊!
随后,纪辛只能听到自己心里的叹息:
这下完了,逃不掉了。
他的整片后背都被汗湿了,一瞬间,脑海里盘旋着一个诡异的念头——
‘鬼打墙’的背后推手正是顾律弛本人,对方似乎不再掩饰凶残的本性和恶劣的趣味,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把自己推到‘观赏’的最佳位置上。
仿佛那惨死的母子二人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罪证,反倒是某种赤裸裸的......威胁。
或者说......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