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个天大的新闻啊。”
“搞什么嘛?假的吧。”
“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当什么明星?”
许恒年没有理会底下的这些窃窃私语,他继续背诵着自己的大女儿亲手所写的这一封信。
“三年前我踏入娱乐圈,觉得自己会是最耀眼的那一个明星,可是我发现我错了,错的离谱。”
“爸爸,您知道吗?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他们才能够满意,有时候我想即便他们知道我的死讯,也会说看啊,许清浅终于心理承受能力真差,竟然这样就会去死。”
刚刚说出许清浅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下意识地抿唇,恨不得把刚刚那句话吞回肚子里去。
“爸爸你看,就连死,他们也能够说成是我的过错。”
“但是,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不会再听到这些声音。”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我总是能够听到这些声音,我吃饭的时候会听到有人对我说,别吃了,长得像猪一样,那么胖了还吃,我吃少了又会听到有声音对我说做作的,减肥干什么,就显得她能了是不是?就会假惺惺的作态给大家看。”
“睡觉的时候这些声音也会出现。睡得早了,那些声音会说就知道偷懒摸鱼划水,睡得晚了那些声音又会说状态真差就是靠妆容遮盖的,皮肤很差,长得很丑。”
“为别的人多说一句话就会说我绿茶说我圣母婊,保持沉默就会说我不作为说我什么也不是,有的时候我真的在想,人真的能够活成他们口中的人吗?我觉得这个标准是错的,可是这些标准变成了束缚住我的茧,我无法挣脱。”
“但是,这些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我的生活充斥着这些声音,这些声音让我无处可逃,睁开眼闭上眼,全都是这些声音,我试图让自己从这些声音里面抽离出来,可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这场演唱会是我最后一次想要自证,但是昨天彩排的时候我不小心崴了脚。”
“人的崩溃真的就在一瞬间,我没有办法完完整整的跳舞给他们看,他们就会说一看他就是那样子,跳不出来还硬要跳,就是平时不练习的不够。”
“哭到最后发现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所以我只能够给您写下这样一封信。”
“有时候我真的很感激您给了我一个非常完美的童年,让我自信能够面对人世间许多的风雨,但是我没有想到风雨竟然可以大到,让我完全无法抵抗和承受,有时候我又有点怨恨您,如果您能阻止我进入这个娱乐圈该多好。”
“但是我知道,即便您阻止了,我也会义无反顾的踏进来。可能这就是我自己种下的因果。只是有时候把责任推给别人心里会好受一点,和酒精一样只是短暂地麻痹自己而已。”
“爸爸,我真的很爱您,也麻烦转告妹妹一句,姐姐只是累了,对不起,姐姐说要和她做一辈子的姐妹,是我食言了。”
曲红缨坐在靠近舞台的台阶上,她穿着黑色的外套,几乎跟台下融为一体,出在强烈恨意之中的许恒年不会注意到她。
台下已是一片静谧。
“我的女儿死了,你们觉得凶手是谁?究竟是谁杀死了我女儿?”
许恒年的话音刚落,他身后巨大的黑色幕布拉开,幕布之后,是身穿染血芭蕾舞蹈服的许清浅,她以舞蹈的姿态匍匐在舞台上,露出苍白的肩胛骨。
“天哪。”
“那是许清浅?”
来自媒体和营销号那边的人开始疯狂对着舞台上拍照,还有的人拿出了自己的摄像机。
许恒年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思,他笑看着坐在台下或兴奋或激动的每一个人。
笑意冰冷而残忍。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没有好好教导她,我希望我的浅浅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要成为书里说的那些好人,不要有过多的自尊,也不要有过多的道德感,她只要学会自爱,学会自私地爱自己就好。”
“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认为是谁杀死了我的浅浅?”
许恒年的声音极低,像是魔鬼的呓语。台下再嚣张的人都不敢发出声音,他们隐约发觉了许恒年的不对劲。
心里不祥的感觉,一层一层的蔓延开来,有人站起身试图离开自己的座位,去体育馆的大门。
这时候,一身剧烈的爆炸声出现在舞台侧方。
所有人顿时吓懵了,胆子小的人发出尖叫:“啊——”
“你到底要干什么?”
“在这场演唱会结束之前,无论是谁敢离开自己的座位,我就把这个体育馆直接炸成你们的坟墓。”
许恒年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
台下坐着的八万人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既然你们不愿意说谁是凶手,那我告诉你们,谁是。”
“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你们用自己的语言,不遗余力地攻击着我的女儿,你们的语言像刀一样一天天地凌迟着她,让她吃不下睡不着,让她饱受折磨,最终只能离开这个人世来逃离这种折磨,你们难道不认为你们自己有罪?”
“我们没有,我们只是把我们看到的说出来而已。”靠近舞台的人竭力为自己辩驳。
“是吗?你们看到的是被加工过的虚构过的东西还是真相你们在乎?你们从来不在乎,你们只在乎自己想要相信的是什么东西,哪怕浅浅澄清了一万遍?你们仍然只愿意固执的相信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一点假象。”
“不!!你不可以这样,哪怕你去告我们也行啊!不要按下炸弹!”底下的观众不少已经濒临崩溃:“即便到了法庭也判不了我们的罪!”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教她的坚强善良……都变成了她的软肋,变成了别人可以肆意攻击她的弱点。”
许恒年眼眶发红:
“善良的人不仅不会得到善待,还会成为被攻击的首选……连死都在自责,在消耗自己!”
“你们用言语杀人!凭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凭什么!”
满场寂静,无人应答。
几近癫狂的许恒年也不需要任何回答,他双目中闪烁着迷醉的光:
“既然法律判决不了,你们那就让我来判决你们吧。”
“不,你不可以这样,她已经死了!”台下的人瑟瑟发抖,不少人开始告饶:“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会胡说八道!你不要乱来!”
“她已经死了,可我没有死。而我,我是许清浅的父亲。”许恒年脸上带着惨笑。
说完这句话,许恒年没有一丝犹豫按下手中的按钮,与此同时,台下的曲红缨也按下手中控制着空气弹的按钮。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场地内响起,惊叫声,哭泣声,惶恐声,不绝于耳。
整个体育馆就仿佛到了过年放鞭炮的时候,爆炸声震耳欲聋。
烟雾缭绕之中,惨叫声络绎不绝。
这一刻许恒年心中没有感到畅快,他只是安安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觉得世界一片荒芜和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