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伽悄无声息,走到了对面,给纪筝打手势。
“安…心…”
哗啦。
是弯月刀重新入鞘的声音。
那人拔了兵士的弯月刀,一瞬斩了两个兵士的头。
紧张之余,纪筝只觉畅快,谁知这弯月刀,割过多少同门的舌头。
这两人死于自己的弯月刀,伤人者终自伤,怎么都不过分。
只不知谁下的手。
只见门纸上又匆匆跑过四五个人影,将兵士尸体衣服扒了,又将尸体拖下去。
“换自己人。”
纪筝一听这声音,浑身的劲儿都卸了,软倒在地上。
那人推门进来。
“阿筝,吓到了?”
纪筝抬眼瞧他,眼神有种极度紧张后的懒怠。
她叹了口气,“大哥。”
黎徜柏出手迅速,白衣不染血,仔细看,他那柄点缀风雅的扇面上,溅满鲜血,只是被他半折了起来。
扇面上的染血明月,遂成血色弦月。
是了。
除了他,谁能这么快,连取兵士项上人头,不染纤尘?
快准狠,就那股杀人的狠劲,手底下没过百来个头,都是模仿不出来的。
黎徜柏过来扶起纪筝,难掩喜色,“你肯唤我大哥了……”
纪筝虚应了,敷衍过去,那伽已去将羽秀扶起,倒了茶水。
外面有人在擦洗地板,将窗纸揭下换新,连窗格木条都重新刷漆,井井有条,每一处细节都清理得干净。
除了水声擦洗声,不闻一点人声。
毁尸灭迹。
娴熟得让人害怕。
纪筝问:“大哥,换了你的人吗?”
“嗯,换了两个。以后方便来见你。”黎徜柏看纪筝脸色惨白,怕她嫌自己人少,忙道:“多了,赵故那,他也不是个傻的。”
“我知晓了。”
纪筝点点头,不着痕迹推开他。
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令人作呕。
黎徜柏怀中一空,心也空了似的。颓然坐到桌边。
“谈谈?”
自从阿张报信上吊,纪筝心魔突发,被紧急送回道宗,黎徜柏去应付赵故搜查,属实马不停蹄脚不沾地,都没有机会好好坐下来谈谈。
“嗯。”
纪筝应了,那伽便关上门,送羽秀回去休息,把空间留给他们。
黎徜柏拿了桌上一盏油灯,“随我来。”
只见他转动了屋内一处摆件,床下暗道响动,与那伽开启的地方却不同,一道楼梯直深入地下,黎徜柏举灯照明,另一只手朝后,向着纪筝的方向。
纪筝呆呆看着他的手,手掌宽大,青筋分明。
黎徜柏动了动手指,“小妹,愣着作甚?来。”
纪筝方如梦初醒,牵住了黎徜柏的手。
触感有薄茧,这一刻,她确认了,那是常年舞刀弄枪的手。
黎徜柏牵着她,拾阶而下。
通道两旁灯火忽明忽暗,唯有他手中那盏油灯,是指引纪筝方向的光。
只有跟着他走。
不知脚下哪脚会踏空。
“小心!”
纪筝一脚踩空,扑倒在黎徜柏身上,他迅疾扭身,把纪筝接在怀抱里。
自己努力稳住平衡,免不了执灯的手被热油烫得一抖。他咬牙忍住,没有呼疼。
“阿筝,崴脚了吗?”
纪筝“嘶”了声,忍住脚踝的疼,“没事。”
“我背你。”
说着黎徜柏蹲下来,露出宽大厚实的脊背。
下头通道曲折,不知何时能到谈话的暗室。纪筝略一犹豫,不想苦了自己,顺势爬到他背上,紧紧环住他脖子。
“谢谢大哥。”
黎徜柏听见那声“大哥”,心都化了,笑道:“跟我还客气?”
两人的脚步,变成了黎徜柏一个人的。
黎徜柏单手就能托住纪筝,只是手十分君子,放的位置巧妙。
许是地下通道太热了,黎徜柏脸上都发烫,找些话来聊,“你还记得吗?这里,你只告诉了我。”
“啊?”
纪筝迷迷糊糊,好像这里的暗道,师父告诉她,她只告诉了黎徜柏。
“你告诉了我,没有告诉他。”
纪筝迷惑,“什么?”
他又在比什么?
“没什么,你听错了。”
黎徜柏暗自得意,在这点上,他比过了纪瑄。
忽而失落。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能比过纪瑄的事。能比纪瑄……与小妹更亲近。
旁的,妹妹都以二哥为先。
眼里看不到别人。
那点微薄的欢喜,转瞬化为酸涩的疼痛,细细麻麻,针扎一样。
他饮的是刀口的蜜。
甜的。
越往深尝,越痛。
一路下行,没有人再说话。
烛火昏黄,两人的气氛好像好了一些。
地下室阴风刮来,烛影摇晃。
纪筝忽地想起那压过来的吻,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那一刻的大哥,让她异常陌生。简直孤注一掷。
她身上没有下尸虫,从小到大都是被师父斩得最干净的,她能很好地与这种淫/邪/念擦肩而过。
想想也就罢了。或许是个意外。
“终于到了。”
纪筝从他背上跳下来,保持距离。
这里陈设简陋,床桌茶水而已,不过收拾得很干净。
“累不累,床上坐会儿?”
“哦。”
时隔七年,再次回到那种有哥哥在,自己就被宠得像残废的日子,纪筝觉得不习惯。不过到底带了点习气,说话都犯懒。
黎徜柏去煮茶的时候,纪筝默默看他奔忙,宛如一副公子无双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