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就是江湖道士斗不过权贵,端看黄巾张角便知,再出神入化的道法,他反朝廷、宣扬反叛者自被剿灭,不留一丝祸根。反是那些顺从依附、讲究自然、教化百姓行善的宗门,反而长存了下来。
在王土上,就不能明着皇权斗。
而应借势,为己所用。
何况她一介罪臣之女身,再不是相府受宠的小姐,不复从前,旁人忌惮相府才不敢动她。
在这个吃女人的地方,相貌出众并不是好事。
她必须要用尽全力,否则淑妃记不住她,她就没有出头之日。早晚有一日都要轮流笼罩在两个哥哥权力的阴影下,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一文一武,占尽先机。
她不能失权。
她要自己争权,争自由。
挣公道,洗刷爹爹的罪名,还他们安宁。
她要权。女子不能失权。
纪筝一遍遍在内心对自己重复,呼吸深了几次,恢复了笑脸,厘清思路,仍同淑妃继续说道。
从五毒月,讲到清心养生,无有不谈的。将淑妃同皇帝吵架的烦闷,抚慰平贴。淑妃暗中生了喜欢,给秋月使眼色。
秋月下去,将见面礼提了两档才来回主子。
淑妃点点头,勉强满意。
盘子呈上来,放着金锞子,御赐的连理枝发簪。秋月道:“这可是新近皇上赏给娘娘的呢。寓意极好的。”言外之意礼物不算贵重,胜在心意。
纪筝猜到里头有点什么小九九,但笑不语。只一味装乖。
淑妃顺手取了连理枝,别在纪筝耳后,“江娘子这样的妙人,生得俊,人伶俐,在西京人生地不熟,日后当寻个如意郎君才是。”别完发簪又握了纪筝的手说体己话。
纪筝听懂淑妃的言外之意,她要寻个“依靠”,可得倚赖淑妃这棵大树。只是淑妃深懂人情,并不直接抛橄榄枝,而是拿婚嫁之事委婉提点。
不过纪筝对男女之事,早已息了心思。
正待搪塞,听得崔惊樾从外头来打断,“姐姐,此处确实有不对。”
“娘娘恕罪。”纪筝下椅先替他致歉,“我这妹妹无拘束惯了。但她最擅的就是看阴宅风水。”
淑妃立时变了脸色,“阴宅?”
“确实,那树下埋着死物,长住于此,恐不利子嗣。”
崔惊樾字字句句如针,扎在淑妃心病上。不久前还慈眉善目宛如人间菩萨的她,周身都结了冰似的,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说话间人头落地的杀伐之气,已震得一干人都害怕起来。也就纪筝和崔惊樾,见过不少大人物,还算能维持住体面。
纪筝垂首避开视线,心中想,这位淑妃,身无子嗣,家中并非高门户,在宫中享圣宠近十年,果非单纯人物。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伴高位妃子,又何尝不是如此?纪筝暗暗在心中记住,以后要小心,莫真当淑妃好脾性儿。
“什么死物?”淑妃悠悠道。
“娘娘这边走。”
崔惊樾带着淑妃、秋月、纪筝一道出去。崔惊樾指了院子里一块土,“阴气最重。”
淑妃唤来黄门,“给我挖。”
小黄门去花房借了铲子来挖,一铲子一铲子下去,仿佛敲在人心上,惶惶不安的。
秋月搀扶着淑妃,她瞧着娘娘额头都冒汗,“娘娘,要不回去喝杯水等等,外头太阳毒。”
淑妃道:“也好,你同我回去拿把伞来撑。”
主仆二人携手去了,到了宫里,秋月找伞,淑妃神色不复焦躁,“咱们宫里……何时能埋死物了?”
秋月骇然,“许是看走眼了。”
“先你不还说她们灵得很?”
秋月不敢再多嘴。
淑妃倒了口茶,“莫非我这宫里进了老鼠,昨夜就已埋下的?”
秋月举着伞,只是沉默。
“算了。去瞧瞧吧。”淑妃吩咐,秋月打伞,到了那只见土坑里真有东西,仔细一看,淑妃吓得倒抽冷气,“这……哪来的骨头?”
那一副白骨,是人骨无疑。早已腐朽,骨头发黄有污渍,有蚯蚓在骨洞中爬来爬去,沾满泥土,发出难闻的腥湿味。若说是提前几天埋下的,断断做不出这等陈旧效果。
“哪里来的死人!晦气。”
淑妃惨白了脸色,暗道怎会如此之神,并非自导自演找了死物来埋的。
秋月附和:“有人要害娘娘!”
淑妃被她搀着,气得手发抖。
纪筝忙道:“宫殿修葺已久,或是宫女犯了错,主人怜她就地埋了,求个往生,也未可知。没事儿又有谁会去翻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