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
纪筝在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字,颇觉讽刺。
做妾罢了。
说成亲二字,都是欲盖弥彰,把待遇说高了去。
仪式当天,只要她能得手,闹出大乱子来,那么势必长老们都会齐聚,来救南洋派的少主。
其中持观望态度、有二心的长老,不一定会出大力,那地牢那边,便会多出许多机会来。
到时,言萃先用隐身符,假装已逃走。
等看守的人失却方寸去寻,趁着这间隙走脱。
更或者,言萃能冒把险,破坏地牢,放出那些罪犯来。将场面闹得更乱。
纪筝思忖着当天的布置安排。
最关键的一环,仍是系在她自己身上。
一击即中,没有失败的机会。
深夜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忽觉疲惫。
周兰泽听见她的叹气声,醒转过来,又爬过来索吻。
他很坚定,要给纪筝名分后,才会更进一步。
因为这份坚定,他越来越能忍耐。
纪筝在笑。她也越来越能忍了。
这些都忍不得,怎么带三哥回去呢。她用指尖绕着他的天突穴处打转,似暧昧似旖旎。
奢比尸之眼也拿不准她的态度。
这女人身上偶尔会有杀意,可大部分时候很温和。
奢比尸之眼,它还是比主人敏感,尸炁化为巨口,一口獠牙咬在纪筝的手指上。
全是血。
纪筝微微皱眉,没有动作。
周兰泽立刻动用心念,将奢比尸之眼压回去,又戴上鬼怪面具压制。
他取过纪筝的手来看,“对不起,我不知道它怎么失控了……等我去找巫药。巫药不会留疤的。”
纪筝冲他笑笑,“不碍事。”
眼角却挤出泪。
周兰泽心疼地含住她手指,而后便慌张地下床,找药去了。
纪筝坐在床沿,晃荡着双腿。
床幔轻拂过小腿,带来丝丝凉意。那故作坚强的神情,慢慢冷却。
先甜后苦。
苦肉计而已。
周兰泽压着奢比尸之眼的时间越来越长,对危险的感知也越来越迟钝。
直到成婚那日。
名为纳妾,但周兰泽并不打算再娶妻。一应陈设礼仪,均为夫人礼。
为这虚礼,周兰泽和长老们吵了好几天的架,比敲定让纪筝做妾那回还激烈。
好在纪筝最近装得很乖,没惹出什么事,那些长老还是松口了。也怕为这点小事,激怒了少主,让奢比尸之眼失控,反倒得不偿失。
足铃玉音。
用脚尖点地、离地,正应对一呼一吸。
纪筝百无聊赖,任喜婆为自己装扮打点。
装扮完毕,需清水濯足,不着鞋袜。
纪筝脚踩在地毯上,没受什么苦。
照照镜子,南洋派的婚服,不落俗套,煞是好看。
纪筝外罩黑色绣花的大袖衫,内着白色齐胸衫裙,衣襟处落了枣红色滚边绣金。
喜婆们退下,李嬷嬷倒来贺喜了。
多日不见,李嬷嬷比从前更严肃。
瞧着她的脸,不知为何,纪筝的后背微微发毛。
“多谢嬷嬷了。”
黑罩袭来时,纪筝凭直觉,往侧边躲了一下。
躲过了李嬷嬷手里那只盒,盒里的蛊虫扑了个空,坠落在地。
手指粗细的蛊虫,外壳鲜红,仿佛蛆虫一般耸动,令人一阵反胃。
纪筝暗自默念金光咒。
这蛊虫每每蛹动,都是在借力想跃起。尖尖脑袋上的两颗黑点那么大的眼睛,就直勾勾盯着纪筝。
“嬷嬷要对我下蛊?”纪筝冷眼道。
李嬷嬷握着黑罩,手非常稳,“好快的身手,你还要装普通侍女吗?”
纪筝笑笑,“运气好。”
李嬷嬷冷笑,“从你进来起,派里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到处是是非。”
纪筝轻巧地躲过蛊虫的几波跳跃。没有被扑击中。
临近关键时候,她将自己压入刺杀的缘境,专注于一个目标,故而情绪起伏不大,异常冷静。
“是非,还不足以让嬷嬷想害我。”
李嬷嬷被说中心思,整个人露出凶相,再不掩饰。
“你个狐媚子,乱了少主的心!”李嬷嬷怒道,“你会害死他。”
李嬷嬷说到激动处,也扑将过来,意图扭住纪筝,与扑击的蛊虫相互配合。
纪筝的躲闪,略略露出劣势。
她恍然大悟,自嘲又犯了轻敌骄慢的毛病。能在南洋派久留之人,又怎么可能是什么都不懂的一个老嬷嬷?沼泽地里生莲花,毕竟是少之又少的事。
想必,李嬷嬷被主人格外看重,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在把关,她会扫除干扰少主的障碍。确保少主选择合适的爱人,保证奢比尸之眼的平稳传递。
纪筝简直有点好奇了。
她有闲心问:“那蛊虫,是什么效果?”
语气里带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听来非常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