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纪筝内心咬牙切齿。
明知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可为了言萃,她只能受着。
婚期……
婚期还有二十日,忍。
这个不愉快的“法宝盗窃”插曲,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整个南洋派都陷入了忙乱,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少主的大婚。
只有两位准新人,最能体会暗潮汹涌,最是互相拉扯。
事情是纪筝起的头,运气不好,言萃和尸体大哥都被抓了。
周兰泽接了招。
那日后,他第一次屏退纪筝,与长老们议事。
眼神寒凉,并无温度。
书房里大吵特吵,他和长老们吵了一天。
出来时,他的眼神更冷了。长老们的表情却轻松了一些。
他抱着纪筝进琬琰殿。主动摘下鬼怪面具。
“我娶你做妾。”
“啪——”
纪筝反手甩他一巴掌。
原来是这么妥协的,这么让长老们平复了心气的。
妾翻不起风浪。
妾在男人眼里下贱。
妾没资格知道奢比尸身体的位置。
“做妾,你就这么羞辱我?”
纪筝踹开他。这一脚甚至往腿部汇聚了炁,很扎实。
周兰泽结结实实挨一脚,跌坐在地,一声没吭。
他低着头,表情不明。
“奢比尸的身体,我换了位置。”
再站起来,“你别白费心思了。”
纪筝失望地看着他,心里动真气,也气得泪盈于睫。
“混蛋。”她骂。
周兰泽抱住她又要踹出的脚,几乎是跪在床前,仍是低着头,“是又怎样?你不许走。”
纪筝气极了踹他。锦被都因她剧烈的动作,起了许许多多的的褶皱。他们回到了最初,是两只绝望的小兽,用愤怒发泄着自己的绝望。
只是,各自的绝望,并不相同。
周兰泽终于恼了,“你让别人来杀我!”
纪筝愣住。
原来他在气这个。
“你不是求我剥你的皮,抽你的骨吗?”纪筝讥刺,就是要拿最毒的话,往他心上戳。
“那是你,别人不可以!”
纪筝杀他可以,别人杀,他不许。
怎有这样疯的?
纪筝深呼吸一次又一次,再也不说话。
她戴上了她冷漠的面具。
周兰泽摸不着她,她像阵风。
“你说话,嫁给我做妾。答不答应?”他握住她的脚踝,语带威胁。
“我不答应,你能怎样?”纪筝微仰着脖子,“杀了我?”
这时候,周兰泽的心发抖了,她骨子里,和他一样疯。
可一直漂浮的那颗心,反而坠落,获得了安全感。即使是坠落在沼泽里、泥地里。
只要知道,她还是在乎他的。他就甘之如饴。
纪筝挑衅完,不出意料,被周兰泽扑倒在床上。
亲吻铺天盖地。
纪筝极力反抗,用牙齿,用指甲,用手足,用尽力气。弄到他遍体鳞伤。
“你再动,我立马死在你面前。”
狂乱的青年,立刻止住,像被按下暂停键。
周兰泽苦笑,“你嫁我,我放那个女子走。”
纪筝沉默思考了很久,久到周兰泽以为时间是不是冻住了。又或许,只是过去了须臾。
“什么时候?”
她松口了。
周兰泽能呼吸了。
“成亲后。”
纪筝:“到时,我要看着,不然放了她,人到外面,你们杀人灭口,我蒙在鼓里,怎么说?”
“可以。”
他比纪筝想得要好说话。似乎只要能确认成亲无碍,能得到她,狗少主就没甚所谓。若是成亲有妨碍,他便一寸都不肯让,死守着要争赢。
“我要看看她。”
“好。”
周兰泽虽然答应让纪筝探望言萃,但也是严防死守的,里里外外防了好几圈的邪修,还有一位长老坐镇。每隔四个时辰换一位长老,南洋派关押最重的重犯才会这样。
这是怕极了言萃跑。
更怕的……是纪筝跟着跑了。
纪筝心中有计较,不会莽着带言萃走。
她独自走近地牢,找到言萃。
牢门关上,头顶的天光逐渐暗淡,她在牢狱中行走。听见滴水声,或许是血也不一定;还有老鼠“咯吱咯吱”的叫声,偶尔有东西从她脚边跑过,毛茸茸的触感后,是节节曲曲的长尾巴,扫过足踝。而后停在前方的道路上,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纪筝。
地牢的老鼠不怕人。
它们吃过人,就不会怕了。
纪筝路过老鼠,听着诡异的咀嚼声。从牢中会深处被啃到只剩白骨的手指,她都不为所动。
一步,接一步。
平稳淡然。
每走一步,她脸上的表情便淡一分。
方才与周兰泽博弈的情绪,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擦干眼泪,冷静得可怕。
听闻做妾后,产生的愤怒、绝望;窃取奢比尸身体计划的落空,目的没达成的破罐子破摔;为了同伙无奈转圜,不得不退让的妥协。
情绪,她过渡得恰到好处。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