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纪筝回过神来,人已经在琬琰殿的床榻上了。
周兰泽和她抱在一处。
准确地说,他抱着她的腰,不肯撒手。连睡着都要紧贴着。
纪筝一看那邪恶的奢比尸之眼,就敢怒不敢言。
一怒之下睡着了。
他们俩皆是一夜没睡,一个是画图画的,烧脑子;一个是找人找人,心绪大动,费心忧心。
总之消耗都挺大。
需要痛痛快快补个觉。
这觉睡得深长,长到人都睡得觉昏沉。
醒来时纪筝头都发疼。
好在累是不累了。
就是痒。
琬琰殿内,紫色床幔笼罩在头顶,眼睛所见之物都带上了紫色。
娇娇怪周兰泽无意识啄吻着她脸颊脖颈。
纪筝忍着轻微的恶心,够出手去,想摇铃叫侍女。
被周兰泽拦住。
真是疯了。
顶着她三哥的正气脸,真是让纪筝好想打他两拳。
为了三哥为了三哥。
纪筝找来鬼怪面具给他戴上,他才慢慢平息下来,看着更漏迷迷糊糊问:“都午时了?”
没有摇铃,侍女们不敢逾矩靠近。
他还想厮闹,纪筝肚子咕咕叫了好几声,她埋怨,“饿。”
周兰泽耐住性子坐起来,主动摇铃。
饭菜上来,纪筝忍着腹饿,细嚼慢咽。
师父说过,久饿之后,不宜猛进食。否则伤了脾胃,终非养生之道。
虽然她当时学习道宗,主修术,辅修符、箓两门,和其他支派学中医、道医、祝由、算卦、占卜之类的,没什么搭界,但道法共通,总都要略知一二的。
而且南洋派侍女们也贴心。
考虑到少主昨夜未用晚饭,便累睡着了,早上睡着没用早饭,叫厨房备着的便都是清淡饭菜,好克化之物。
吃饱喝足,纪筝要了茶杯漱口,又吐回茶杯里。
动作一气呵成。
世家礼仪,一经培训,就刻在骨子里。
成了肌肉记忆。
纪筝想伪装,都反应不过来,漱口的杯子都撤了下去。
“大小姐。”周兰泽嘲讽。
“狗少主。”纪筝回击。
周兰泽哈哈笑起来。他根本不生气。
纪筝:……不是,你脑子有病吧。
一物降一物。
她觉得她是被降服的。方式是被他气死。
便歪到榻上念清心咒去。
天热之后,后窗的竹林便愈显凉快。修竹万竿,清香扑鼻。
纪筝念着念着清心咒,脑子就清醒了。
一个可怕的猜想,划过脑海。
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仿佛沉进后窗外那些修篁的阴影中去,越沉越刺骨的冷。
大小姐。
周兰泽查过她。
她惊心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是我。”
周兰泽挑选着衣物,臭美地对铜镜比划,今天要穿哪件。
听到这句话,他假装没听到。
当外头的昆仑民间情|报机|构在查南洋派时,又何尝不是也向南洋派,袒|露出了自己脆弱的肚腹呢。
被反查,是很正常的。也是派里例行惯例的。
防患于未然。
唯一的巧合,只是那天,百无聊赖的周兰泽,拿起了暗部的情报报告而已。
仿佛全是偶然,又仿佛一切注定。
在那个时刻,万种因素汇聚,他就是会拿起那份报告。
知道年山墓园那个烧伤的女孩,来找他了。
找他剥皮抽骨。
要他身上这副……属于她三哥的骨架。
周兰泽哼着歌换上长袍,今天的大红色,够亮眼。这么穿,她无法不注意到他。
他没答话。
他默认了。
纪筝也沉默。自己好像个笑话。
她反思自己,轻敌了。
定岗城隍后,她太自信了。
连阎王她都能谈判个有来有回。
她自信啊,自信有鬼阵印托底。
却没想过,自己没有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只是单打独斗;也没想过,在奢比尸之眼绝对的强大精神控制力下,她连使用鬼阵印的机会都没有。
她竟然是仰赖周兰泽那可笑的情愫。
而活下来的。
她假借上净房,与冥灯相通。
太素早在冥灯中,被动听了个明白。
“你只需顺势而为了。依老夫对他的了解……”
“少主,他已经把你当爱人了。”
爱人?
周兰泽身上流淌着初代苗女的血,那种疯狂的血。
苗女利用爱人,欺骗爱人,暗算爱人。
得到力量,又在死前想永远霸占住爱人,不许他走,不许他跑,也不许他再复活。
和自己的后人生生世世绑定在一起。
纪筝不能理解。
与周兰泽论爱,毫无意义。
她要的是万无一失。
太素透露的方法,她记得很清楚。
“用奢比尸自己的身体。”
“以胫骨为杵。以手掌为锤,锤进奢比尸之眼。”
“奢比尸之眼。可破。
她需要得到周兰泽的信任,拿到奢比尸的身体部位。
然后,一击破之。
没有了奢比尸之眼的周兰泽,不足为虑。
心绪稍微平息,纪筝才出净房回殿内。
周兰泽不满,“去了这么久?”
“葵水。”这回是真来了。
周兰泽看她皱着眉,走过来。
“肚子疼?我给你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