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的抓伤需要包扎,人又病着,他厚着脸皮撒娇求。
念在他又救了他一次,纪筝帮他换药。
她的动作很快,灵巧但下手很轻。换好后,她坐在床前,给周兰泽的胸膛一圈圈缠绕纱布。
面对面时,纪筝才看到那伤口之深。
这是三哥的身体,她生出心疼,下手就更轻。
她低着头,头顶能感受到周兰泽温热的呼吸。
纪筝手指不经意擦过他胸前皮肤,他的呼吸声陡然加重。
“弄疼你了?”
纪筝停住手,抬头看他。
“嗯,好疼,你能不能轻点?”
周兰泽顺手摁住纪筝的后脑勺,阻止她抬头。自己则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
似拥非拥。
还有抱到后,满足的喟叹。
纪筝猛地抽紧绷带,周兰泽疼得一哆嗦。
纪筝微笑,“疼惯了就好。”
“好狠啊。你是不是想我早点死,你说就是了。”
“是啊。”
纪筝收拾着剩余的绷带和药物,应声得极爽快。
周兰泽噎住。
好半晌,两人都没说话。
周兰泽问道:“夏筝,你会走吗?”
纪筝愣住。
走?她在这最终待三个月,若是快的话,三个月都不满,就回静河镇去了。
谈不上走不走 。
她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身去放药箱,周兰泽倚靠砸床头,抓住了她的手腕。
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非要个答案。
看着他那张脸,纪筝狠不下心,她俯身拍了拍周兰泽的脸,“我走不走,看你表现。”
本就是应付的话,周兰泽却笑得眼睛眯起来,像狐狸吃了定心丸。
纪筝应付完狗少主,忙着给自己拆纱布。
杂念相接续,她该怎么对付奢比尸之眼?那些书本古籍,只讲了奢比尸的来源,却半点没有提到对付他的办法。
也是,他是南洋派立身的依靠,弱点命门,南洋派自然讳莫如深,如何能让人知道了去?
想着就忍不住长叹。
太素、周兰泽,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有转机。
拆完纱布,她对镜给画皮上染料。
这回描出的眉毛细长弯弯,眉宇间漾开一股淡淡的忧愁。
周兰泽病好时,天气已经逐渐热了起来,树干上看得见昼伏的知了。
时值南洋派立派日,为了纪念,各处都操办起来。宴会饮乐、相聚碰头自不必说,互相送礼亦是久来的习俗,还要吃一种乌漆墨黑的饼,配乌漆墨黑桑葚葡萄汁。
依纪筝来看,与端午节有类似之处,只是端午为辟邪,南洋派却是为扬邪,反着来的。
正式到立派日这天,还会由掌事人出面,举办宴会。互相学习交流。
南洋派怪人甚多,邪修大都不喜交游,深居简出。
也就立派日这天,会破例出席一次。
纪筝不想听邪修交流害人的各种法门,揉揉头,佯装醉酒,到树下躲了一回。
树边有一条小河,不知通往何处江洋大河。
纪筝无聊,取附近装饰的彩纸,叠了纸船放入河,看纸船顺水沉浮,慢慢远去。她起了奇怪的妄想,或许这这纸船能顺流而下,漂到静河镇也不一定。
把邱老头和小埋都吓一跳。
自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你笑什么?”
纪筝闻声看去,原是周兰泽出来找她。
“想家了。”
周兰泽想了想,“晚些有空,我可以陪你回家。”
他的意思,还真是回年山。
不过,在纪筝眼里,就是笑话。
她参加侍女遴选时所有的身份信息,都是假的。籍贯、父母统统是捏造的,又何谈“陪她回家”?
她笑笑,“好,一起回家。”
周兰泽轻笑一声。
他觉得夏筝今天格外乖顺,很好说话。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两人同回到酒席间,纪筝在周兰泽身侧坐下。
大家都见惯不惊,把她当周兰泽的房中人来看了。
纪筝今儿很放松,又饮了薄酒,面色微酡。看上去,仿佛情|动适意。
邪修们孤高好强,正在席间斗法,偏要证明自己的法门比别家强。你中我的招,但我不会上你的套。
纪筝看着又头疼起来,这有什么可比的。
不禁摇摇头,又去取酒。
手刚挨着酒杯,手背覆上一层暖意。
周兰泽压着她的手,“别喝了。好姐姐,我可怕你回去发酒疯。到时又打我,我找谁哭。”
纪筝忍俊不禁,又气又好笑。
这互动落在旁人眼里,可就品出别种意味。
有好事邪修叫起来,唯恐天下不乱。
“少主什么时候抱娃娃啊。”
弄得别人都拿酒水去泼他,又斗将起来。
纪筝听着越说越不像话,起身要走。
站起时,视线偶落人群中,她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酒意顿时吓去大半。
她看见了一双金色的蛇瞳。
那伽?!
周兰泽最黏她,手指勾住她衣带,仰首撒娇,“好姐姐,再陪我会。”
纪筝盯着那双眼好几息,真是那伽的眼睛。而他也没有任何变回普通人眼的意思,在生气吗?
眼睛是那伽的眼睛,但脸不是小师弟的脸,身形是大差不差的。他去哪搞的画皮吗?怎么趁着立派日混进来了?
这可和他们原先商量好的计划不一样。
生怕暴露,纪筝迅速移开视线,推开周兰泽,“来葵水,我回去了,不许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