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瑛摇头,慢慢开口:“如果我没猜错,你大概也有所察觉了不是吗?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在这场角逐里还有第三方势力。”
朗时野眼神渐渐凝重,越瑛接着说:“我在闲时其实做了些复盘,发现很多事其实是冲突的,最明显的就是金麟城,这里是边界,越过这里就是大朔和万晋,但黄义行事起来却丝毫不管不顾,想他今日,分明抱着要把城内所有人困死的心态,不仅和万晋人合作,还把流民放进来。”
“任何事都讲究一个利字,皇帝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为了一件陈年旧事,丢掉一座城,他不会这么蠢。”
李长星听着,也悄悄在心里思量起来。
最后,越瑛直直看向他:“一路上我们所行都如同被一根线牵着,不论怎么偏离都会被掰回那根线上,你不觉得奇怪吗?”
“……”朗时野沉默不言,他抬头望向圆月,缓缓闭上眼睛。
“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要干什么!”黄义惊恐地四处逃窜,府衙的官差早就跑光了,他们平时只会仗势欺人,碰上这种不讲道理的流民也招架不住。
他好不容易连滚带爬狼狈地爬出府衙,才一抬头,就见愤怒的民众拿着扫帚棍棒站在府衙门口虎视眈眈看着他。
他又惊又怕,质问他们要做什么,为首的大汉咧嘴一笑:“打他!”
百姓们一拥而上,将他围得严严实实,如铁桶般,扫帚棍棒齐上手,打得黄义嗷嗷直叫。
等几人商量好再下城门时,黄义已经鼻青脸肿地被捆在地上,百姓们看着他们,王婆佝偻着身子从人群中钻出,她的声音苍老却掷地有声:“小小姐,两位恩人,你们几次三番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老身在此谢过,只将军也对我们有恩,老身恳求你们为他洗脱冤屈,百姓们被迫害多了,只想安稳度日,请你们谅解,老身活那么久也够了,你们莫为难他们,我去为将军做证人!”
她话刚说完,后头的大汉便不满喊道:“老太婆说什么呢!老子岂是那等懦弱之辈!老子这条命是将军给的,还给将军也是应该的,老子也去!”
“我也去!”
“还有我!还有我!”
“带我一个!”
陆陆续续有人响应着,唯有书生唯唯诺诺小声说:“我可不去,我还要考功名。不能丢命。”只是这声音很快也被淹没在人潮中。
黄义哆哆嗦嗦来了一句:“平冤?你们全都要掉脑袋!到了那位手下,你们求神拜佛也没用!趁现在放了我,我还能……哎哟!”
“给我闭嘴!”有青年狠狠上前踹了他几脚,含着泪道:“当年有将军,我们才能过上几年好日子,你这狗官瞎扯什么?我们的命都是将军给的,为将军平冤昭雪而死也好过在你手下一辈子战战兢兢,良心难安!”
王婆眼含热泪:“求神拜佛?我们金麟城从来不拜神佛不拜天,我们只拜李将军!”
“神佛给不了我们丰衣足食,李将军给了,神佛保不了我们平安,李将军保了!而你们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害死了他!”
百姓群情激奋,李长星也是眼眶通红,她缓缓俯下身朝着百姓一拜:“我李长星在此谢过各位愿为我父脱冤,众位大义长星不敢忘。”
朗时野与越瑛看着,也不免为这场景所动容,越瑛语调和缓,他问朗时野:“现在你还觉得牺牲他们是理所应当的吗?”
朗时野没有说话。
黑暗处一个乞丐一瘸一拐走到李长星面前,他颤着手拉住李长星的手,李长星一抖,想甩开,可那人却如铁般死死抓着她,如将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使尽全身力气。
“你是谁?要做什么?”李长星问他。
他却只是颤着声音问:“你可是将军的女儿?”
“是,我名李长星,我父李墨循。”她语气带着自豪,大声说。
乞丐抖着嘴唇喃喃:“真好啊,将军,真好啊……”
“你这人……”越瑛皱眉,正要上前拉开他,却听见人群里有人惊呼:“张二庄?你还活着?”
张二庄?李长星仔细去辨别他的脸,人群惊呼声此起彼伏:
“张二庄?真的是他!”
“他不是跟着将军出去了吗?我还以为他们都死了!”
站着的三人极为震惊,张二庄忽然仰天大笑,瘸着腿走到黄义面前,狠狠啐他一口:“哈哈哈!黄义,你这狗贼还有这一天!没想到吧,老子还活着!当年你们围杀我们,老子命大,回来找你索命了!”
原来那年雁门关,并非全军覆没,还有幸存者。
他干哑的嗓音传出的声音却异常悲凉:“当年你和那个监军还是个小士兵,将军对你们多有照拂,怎想养了两头白眼狼,你们骗我们说城外有人遇难,要我们去救,将军只领了我们哥几个去,谁知半路却遭万晋人围剿,老子看见你在万晋人背后的时候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
从他口中,越瑛总算拼凑出当时的真相,皇帝忌惮李家,把李墨循调到金麟城,还是不放心,下圣旨令他尽快上交兵权,可他来这里,没了兵权,想守住城池几乎是不可能,于是有人借了黄义和另一人之手,将他骗出去围杀,还以逃兵罪名污蔑,皇帝想要兵权,于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只觉胸口发凉,李墨循一生为民,最后死在权力与利益的角逐下,若没有人为他洗脱罪名,恐怕一生都要背负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