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咯着他,他也没在意,只是就地躺下,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股异样的感情在横冲直撞,越瑛趴在地上吐血的场景总是出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恼火地拍了下沙地,一直坚定的内心有些许动摇,他这么做真的对吗?
用忠国之人的血冤做砝码来算计他所忠之君,所忠之国。
他闭上眼睛,任由沙土拂面。
马道上几匹骏马飞驰,马蹄踏过扬起四面灰尘,领头的戎装少女似是瞥见什么,忽然勒马,其余人跟着停下,视线随她而去,那是
———一只黄澄澄的信鸽。
重要的是,他飞往的方向是京城,李长星吹了声口哨,将那只信鸽唤回来,信鸽缓缓拍打着翅膀落在她肩膀上。
她取下信鸽脚上的信,正要拆开,后面的人开口:“小姐,这封信是去京城的,恐怕……”
“怕什么,有事我来担着。”
她认得信鸽脚上的结,那是国公府的标志,国公府传信时就会在信鸽脚上绑特殊的结。
信纸展开,寥寥几行字却看得她面色大变,再次浏览几遍后,她收起信纸,一夹马肚,扬声道:“加快脚程!有阿父的消息了!”
马蹄飞扬,李长星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飞到金麟城,一行人默不吭声赶着脚程。
京城外风起云涌,京城内却在大办盛宴,颍国公坐在下首,冷眼瞧着皇帝在宴会上醉生梦死。
“李爱卿啊,朕好久不见你了,你莫不是还在怨朕?”皇帝突然点他,颍国公起身,跪下行礼,答道:“臣不敢。”
皇帝又说:“朕听闻长星已经及笄,也是适婚的年龄,好歹也是十一的堂姐,朕为她说一门亲如何?”
在场人皆静下来,这几年皇帝已经屡次提出要为李长星说亲,都是千年的狐狸,他们自然知道皇帝这是看上李家手上的兵权了。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忧心不已,他们都在等颍国公的反应。
颍国公眉峰紧拧,冷硬道:“臣不愿,长星还小,臣唯有长星一个孙女,还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望陛下恕罪。”
空气凝结,皇帝脸阴下来,丝竹声也停了,他阴狠的眼神盯着颍国公,如一条吐芯的毒舌。
颍国公这话无疑是在暗讽他害他儿子如今连他孙女都不放过。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既然爱卿不愿,那此事就作罢吧,接着奏乐!”
“谢陛下,微臣告退。”
养心殿里一阵噼里啪啦,王德顺头痛地站在门口,心叹这一家子怎么都一个德性,一有不如意就摔东西。
他招呼宫人去库房候着,等陛下消气就立刻把东西原样补上,又叫人去膳房端下火的绿豆汤过来,一样热好候着。
眼角余光瞄到一个人,王德顺立刻上前行礼:“申大人,您来啦。”
申西流颔首,微笑着问:“王公公,陛下还在生气么?”
王德顺连忙说:“陛下今儿被颍国公气狠了,您快进去劝劝吧。”
申西流扫视一眼战战兢兢的宫人和眼前额头冒汗的王公公,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便提起下摆跨进门去。
见他进去,王德顺松了口气,陛下最听得进申大人的话,有他在,陛下应当不久就不会再发脾气了。
“老匹夫!给脸不要脸!”皇帝气急败坏地朝地上扔了一套墨宝。
申西流一进去就见满地残骸,无语叹气,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陛下,何必为了一个要死的人气坏龙体。”
听到他的声音,皇帝如同见到了救星,忙叫道:“爱卿,你来了?还不快快赐座,王德顺!”
“陛下。奴才在。”王德顺早就等着了,皇帝一喊他便立刻带着人进去收拾,一切收拾如常,他又悄然退下,合上了门。
“公公。”小太监想说什么,王德顺甩甩拂尘,止住他的话头:“学着点,你以后也是要伺候人的,多留点眼色,提前候着,别什么都等贵人吩咐,陛下谈事儿时不能待这儿,跟着咱家来,咱家再教你点东西。”
宫外只有两个心腹守着,皇帝殷切地看向申西流,申西流一笑,从容地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白瓶:“陛下,这月的长生丹已经做好了,您过目。”
皇帝不顾礼仪地抢过瓶子,拔开塞子一闻,陶醉又贪婪地倒出一粒,狼吞虎咽塞进嘴里。
他坐在椅子上眯着眼摸着手上的龙头玉玺,如一条饱足的老蛇:“爱卿啊,这人到底是有寿数的,有时候不得不服老,人人都道死乃万物常理,应顺其自然,可朕不想,朕要长长久久地活着,守着朕的万里江山。”
“当你尝过站在万人之上,众人臣服,一句话便令他们寝食难安,日夜猜测的感觉,你便再也不想放开了,李墨循骁勇善战,手握重兵,那又如何?朕要他如何他就得如何,连李恩泽那个老匹夫都不敢说半句不是。”
申西流静静听着皇帝说话,面上是如常的笑容。
等皇帝歇了,他才开口:“陛下,太子殿下的贴身宫女昨日去了丞相府,您看该如何?”
闻言,皇帝一甩袖袍,“哼,毛都长不齐的白眼狼,丞相又如何,等时机成熟,朕就扒了他太子的位置!”
申西流了然,接着问:“那陛下,镇西将军那儿……”
“你看着解决吧,别让他妨碍到朕。”
皇帝已经面带倦色,申西流低头应是,再转身时露出阴鸷的笑容。
朗时野,这次定要你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