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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菩萨不需要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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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璟翎歪在椅子上想了会儿,忽然一拍手道:“有了!”

4.

璟翎带兰苕下了凡间。

兰苕是第一次下凡,而璟翎显然是个老手,讲起街巷楼阁、吃食轶闻头头是道,从一落地嘴就没停过。

“每年这个时候这城里都要办彩灯节,还有限期特供的桃叶酒和各式桃子味的糕点菜肴,我来过好几次了,保准带你去吃最好吃的……“

璟翎领着兰苕入城,滔滔不绝地为兰苕介绍,闻见新鲜的桃饼来一包,看见漂亮的灯笼也来一个,还想再给兰苕整几身应景的新衣裳。

兰苕拗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璟翎穿梭在各个成衣架之间,没一会儿便捧了一堆花红柳绿素白天青的东西回来。

“你快挑挑,喜欢哪件,”璟翎一件一件提起来给兰苕展示,“我觉得淡桃粉和鹅黄这两件都不错,衬你,还有这件水红缀了珍珠的,你穿肯定好看……”

”等等等等,“兰苕看得眼花缭乱,将璟翎拉到一边低声道,“咱们……有那么多钱吗?”她知道在人间买东西都是要花钱的,好像叫银子或是铜板,刚才看璟翎眼都不眨就买那么多她已经够吃惊了,难道他们还有多余的钱买衣裳?还有,这钱不会是假的吧?

璟翎着实没料到兰苕会担心这个,愣了两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心念一动,没忍住捏了捏兰苕的脸,道:“别担心,我在人间有铺子,钱都是正当途径赚来的,咱想买多少都可以!”

这话璟翎可没胡编乱造,他常年不着家地在外浪荡,人间来了没有百次也有千次,当然早早就置办了不少能供自己在人间随意吃喝玩乐的产业,多年下来可谓积蓄不菲。

“……你会开铺子?”兰苕惊了,她敢打赌,这事应该连战神夫妇都不知道。

璟翎顿时像只被惹恼的猫儿,不满道:“你小看我!”随后又一脸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本公子会的可多了,以后慢慢带你见识。”

兰苕再次打量眼前这个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笑容满面的少年,忽然觉得自己并不真正地认识他。

天界都说战神小公子是出了名的混小子,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每日只知道上天下地地玩,一会儿带着东海太子偷喝月宫玉液,一会儿又拔了千吾山神当儿子呵护的小梨树,总之弄得到处都鸡飞狗跳,没一刻安宁。

即便兰苕和璟翎不熟悉,也不确定这些传言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仅凭一千年不远不近的相识,兰苕也一度认为璟翎贪玩好耍,没个正形,至少绝不能算得上是满腹诗书、温文儒雅的那类神仙。

这也是为什么兰苕一直都将璟翎当小孩看待。

她总觉得璟翎没长大。

可现在,这个她认为没长大的“小孩”带她逛街,给她讲许许多多的人间事——还想要给她买衣裳穿。

兰苕喜欢浅淡的素色,从前是因为既为菩萨,便需得看着庄重稳妥,后来又觉得反正年纪也大了,除了工作又不怎么见人,久而久之也就懒得再花心思妆扮,唇不点,指甲不染,头发只用一根钗,穿惯了白色便一直穿。

今日她忽然觉得,璟翎手里那件水红色的似乎也不错。

她想试试。

“水红色的……还有桃粉那件……都给我吧。”兰苕看一眼地面,又看璟翎,眼睛像含了春水万千,面颊飞红,咬着下唇有些结巴地边说边伸手。

璟翎愣了三秒,才意识到兰苕在说什么,赶紧把衣裳递过去:“哦哦、给你!”末了干脆又将所有的都塞进兰苕怀里,眯眼笑着道,“都试试啊!”

十来件,兰苕哪试得完。

但她小小地“嗯”了下,转身去了后面内屋。

璟翎望着那方向,片刻后又旁若无人地笑出了声,乐得想唱小曲。

那店伙计也会做生意,见这穿戴贵气的客人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上前招呼道:“公子,咱店里还有和您夫人拿的那些衣裳同一套的男款,您看您要不也一起试试?”

璟翎虽然知道自己和兰苕已经成亲了,他时时刻刻都记得这事,但还是头一次听外人这么称呼他们,不是兄妹或姐弟,而是公子和夫人——看面相就知道他俩是一对儿呢。

真是悦耳极了。

璟翎笑容更大,当即就随着伙计挑衣裳去了。

而兰苕穿着水红的珍珠绣花裙出来后,便看见璟翎也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身形颀长、面容俊秀的少年郎一身墨黑,袖摆一点稀疏的银色流云,几颗细小莹亮的珍珠在腰间缀出了花形,不但显得温润沉稳,且多了些开朗气。

兰苕一时不知该说是衣衬人还是人衬衣。

再仔细一瞧,那花样的形状竟然和她裙摆上的相差无几。

“公子和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家这两件夫妇成套的衣裳穿在您二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店伙计一通夸完,兰苕就知道为什么那花相像了。

——他们这是情侣装啊!

而且那么多衣裳,第一件就和璟翎撞上了情侣装!

这、这……

兰苕觉得脸上又开始冒热气了,她想,这难道就是传说的心有灵犀?

只要成了夫妻就会这么有默契吗?

璟翎倒是对这种默契比较得意:“我就知道你会先试这件!”

他就是猜着兰苕的心思来的,果然没错,而且……

“你穿这件……”璟翎看着兰苕,眼睛都有些移不开了,“真好看……”

素衣白裙微微含笑的兰苕,璟翎见过很多次,从战神还没有将她带到自己面前成为自己的小姑姑之前就见过了,他那时候觉得兰苕果真是菩萨——温柔,漂亮,就像凡间供在庙里日日虔诚叩拜的一尊玉面美人。

不出错,不恼怒,无情无欲,笑也是哀伤,慈悲也是冷漠,一步一步,规规矩矩,遥不可望。

第一次发现兰苕不一样的一面,是在战神逼他叫姑姑那天。

他看见兰苕看他第一眼带着惊讶,听见他小声生硬地说出姑姑之后先是似乎略微勉强地牵起一点嘴角,而后又在转过身的一瞬悄悄叹了口气。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难怪凡间总说美人常笑美,美人落泪更美。

无暇美玉有了裂痕,原来更惹人难忘。

璟翎想看兰苕更多的神情,属于她自己的,无论喜怒哀乐都好。

然而长长的三千年过去,他才看见第二次。

就是那个晚上,那个一夜之间改变他们关系的晚上。

其实是他先看见兰苕的。

他看见兰苕步履急促而慌乱,头也走一步歪一下,偶尔四处张望什么,他以为兰苕迷路了,也担心出了什么事,便追上前去想询问一番,结果他刚将人扶稳了,就被一把按到了墙上,浓烈香甜的酒气也随之扑面而来。

兰苕醉了,眼睛迷蒙,用的力气自然不大,但璟翎任由兰苕吻了他。

他并没有反抗。

最初是惊讶得愣住了,后来是觉得……也可以不反抗。

他很喜欢兰苕的吻。

他也很喜欢兰苕软软的身体,皱着眉娇声喊痛的神态和音调,细细的,痒痒的,让他控制不住地调换位置,将人吃了个够。

璟翎知道他的行为有些卑鄙,虽然事情起因不在他,可他顺水推舟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看见兰苕满脸的震惊错愕时,他心里苦笑,又有些变态般的满足。

他打碎了玉娃娃。

他成功了。

但他也彻底失败了。

不过,也所幸后来战神一怒之下绑了他去玉和殿,如果不成这个亲,他大概一辈子都不敢再和兰苕说话,也不会知道兰苕其实……并不讨厌他。

看现在这样面颊微微泛粉、嘴唇轻抿的羞涩情态,或许是不是——

还会有一丝丝喜欢他呢?

“我说真的……你真好看。”璟翎怕兰苕不信,又重复了一遍。

兰苕听了一遍已经觉得够心慌意乱了,再听第二遍真是没耳听:“你别说了……”

璟翎像夸上了瘾,当即又笑道:“我偏要说——我娘子就是好看。”

兰苕气得想施法把这人嘴巴给缝起来。

还娘子——

大庭广众的害不害臊!

兰苕发现自从成了亲,她费劲修炼了上万年的冷静自持都在璟翎面前丢光了,而且大有越活越回去的架势。

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她完全忘记端庄是什么东西。

但年岁长一些大抵也是有好处的,兰苕很快便知道怎样对付璟翎了:“我不要买衣裳了,我去换回来……”

“哎哎——”璟翎登时急了,也后悔不该将人逗过了头,说不定还给兰苕留下一个他惯会哄人甜话张口就来的风流形象,“别换别换,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他时刻瞧着兰苕的脸色,趁兰苕停住脚的一瞬间立马朝伙计扔去一大块银子:“赶紧都给爷包起来,身上这两件和剩下的都要了!”

兰苕一个转身就瞪他:“你别乱花钱!”

璟翎眨了眨眼,很无辜似的,但好像眼睛深处又滑过一丝狡黠:“可是我想花我的钱。”

“……”兰苕嘴唇张开一点想说什么,片刻后还是闭上了。

璟翎却又凑过来,竟然还握住兰苕的手,神神秘秘地低声问:“咱爹不是让你管我吗,你不管啦?”

“我管什么……”兰苕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有脾气,她扭着头瞧外面,就是不看璟翎。

不就是你自己的钱吗,你想花就花呗,有钱了不起啊,我才懒得管……

外头日光正好,璟翎觉得将兰苕闹别扭的样子照得十分清楚。

于是他又凑近一点,嘴唇几乎要贴到兰苕的耳廓上:“当然是管管咱家的账啊……娘子难道不知道,成了亲,我的钱便是你的钱,我便也该归你管了?“

兰苕动都不敢动了,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自己脆弱滚烫的耳朵送进璟翎的“狼口”里。

她眼睛满屋子乱飘,终于在瞧见伙计包好衣裳却抬头望天一脸非礼勿视的自觉时没忍住推开璟翎道:“……那你还不快去拿衣裳!”

说完自己便转身先行疾步出了店。

璟翎目光追随着那背影,脸上慢慢就笑开了花,心情好,临走又多赏了一块碎银给伙计。

出门一瞧兰苕没走远,就在旁边树下等着呢,心情更好,立刻受宠若惊又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谢娘子等我。”

“……我没等你。”

“那你等谁?”

“我……我等衣裳!”

“哦——”

人间是红尘,繁华又喧嚣,神仙走一遭,无情也多情。

何况这一番观花赏灯看长街,夜未至,心且近之。

正所谓姻缘天定,白头凭人——

神仙想要媳妇儿喜欢,也只能寸步不离宠着不放才行的。

5.

事情一旦开了先河,后续各种便纷涌而至。

自从那日两人从人间回来之后,璟翎就跟得寸进尺似的,总来黏着兰苕撺掇再一起出门玩。

十次里有七次兰苕都抵不住诱惑软了心肠——但凡她不答应,璟翎便哪儿也不去,跟在她屁股后面一声声“姐姐”“娘子”的喊,本来声音就好听,带着点撒娇祈求的意味更是要命,而且越来越大胆,总要凑近了盯她,手里还不忘捏着她的手不让躲。

兰苕万年都没经什么波澜的小心脏怎么受得住,若不是有时工作太紧急,剩下那三次也能全应下了。

今天璟翎又来缠她。

“兰苕,你就陪我去吧,好不好?北渊可好玩了……”

兰苕笔一顿,桌上的公文便留下一点僵硬突兀的墨渍。

她叹口气,抬手抹去那点污迹,故意不看璟翎,道:“我不去。”

璟翎立马从桌前转移到了兰苕椅边,蹲下身从下往上看,失望道:“为什么?”

兰苕扶额,指了指自己桌上,无奈道:“你说为什么?成天就知道玩,还拉我一起,我这儿的文件都要堆成山了……”

她也不是责怪璟翎,毕竟出门玩这件事她也是点了头的,至少要负一半责任,但再有五日便要去向天帝和佛祖做百年一次的工作汇报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事情没做完,她也慌啊,万一被批评惰怠松懈,不让她再任外交官一职该如何是好,那她被召回佛界,和璟翎不就成了……异地恋?

人间的事情听多了,兰苕也知道异地恋是很容易出问题的,莫说那些感情坚定的一个不好也可能分了离了,她和璟翎这样的夫妻不是会更糟?没准一年不到便要讨论、讨论离婚了……

兰苕咬了咬唇,她其实……不想啊。

再一看璟翎还在一旁,觉得自己真是一番苦心无人识,心里气哼哼的,便赶人道:“你快出去,要玩便自行去,这几日都莫来找我了。”

璟翎闻言真起了身,兰苕越发不想看他,谁料笔尖尚未落到纸上,便被人一把抽走了。

兰苕瞪着眼想抢回来,璟翎举得高高的不让她碰,又一指桌上,笑道:“今天最后一次——你跟我出去,晚上回来我帮你写!”

兰苕心想你会写什么,袖子一挥便想施法术将人定住,璟翎却像有所察觉似的,先一步捉住了兰苕的手,一急顺便也将整个人抱进了怀里圈住,语调瞬时委屈起来,脸上笑容又黏腻得慌:“好兰苕,娘子,你跟我去吧?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出去被他们说我被自家娘子嫌弃了吗,连游玩都不愿陪我……”

“谁嫌弃你了——”兰苕觉得自己又被污蔑了,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这是这坏小子的激将法,心里懊悔一下,她也真是没出息,次次都中计,还真是办法不怕老,对她有用就行。

于是她也不挣扎了,沉默片刻,掀起眼皮看璟翎,问:“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璟翎点头:“真的。”

唉。兰苕便捶他肩膀一下,道:“好吧。快去快回。”

谁叫她“娶”了这么个好玩的小夫君呢。

谁叫她……

有些喜欢这个小夫君呢。

璟翎招来一只金翅鸟,带着兰苕一起穿过重重云海,直达北渊。

北渊并不只是一潭水,而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海域,还包括周围高低连绵的几座翠山。

兰苕曾在这里住了八百年,每一寸地方都逛遍了,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稀奇好玩的足够吸引璟翎的心思,还值得他以写报告做代价大老远央她一起前来。

两人停在海岸边连接着山底小路的一排小筑前。

“……这里还真是一点没变。”兰苕忍不住向小筑走去,口中感叹。

那是四千多年前的事了,在她刚刚被正式赐名为文德菩萨、前往天庭常驻之前,便是和其他数位菩萨一起在这里听训,名为听训,其实也只是让他们每日种花养草,清心净思——后来兰苕才知道,好多菩萨背地里都将那段时日叫做“岗前集中营”。

真是十分贴切。

兰苕在那段日子里学会了恰到好处地笑。

正式被封为菩萨前,她每日努力修业积德,争取不要让自己那么不如别人,成为菩萨后,还没有多高兴一些,便又不得不学着成为一位端庄得体的合格的菩萨,到天庭任职之后,她时刻都小心翼翼,害怕行差踏错,因为她代表的是佛界的形象,她的每一个举动可能会被放大解读出千百种意思。

时间一场,纵然是神仙也会累。

再后来是什么呢?

她遇见了不拘小节行事豪爽的战神,与他结拜,然后遇见了——璟翎。

神采飞扬张扬肆意的少年人,风风火火一身粉得亮眼地撞进她心里。

璟翎的人生浓墨重彩,充满了血性和冲劲,就连喊她一声“姑姑”,也要将不愿意明晃晃摆上脸皮,丝毫不怕被她看出来,或者说,巴不得她看得清楚些才更好。

他不担心犯错,不担心被批评,摘了花便想去掀浪,有酒就要一醉到天明。

兰苕忽然想起自己当时似乎叹了口气。

她其实是有些羡慕璟翎的。

她的人生已经好似一杯白水了,无色无味,无波无浪,再沉重的石子落入也只会惊起片刻波澜罢了。所以她没有想要亲近璟翎,他们是两种人。

可是一朝意外,兰苕发现,璟翎不需要沾染池水,他只是站在旁边,就好像琉璃映下日光,将水面搅得七彩纷呈。

那漩涡止息与否,从来不由水它自己。

兰苕心思回转,见璟翎也一语不发只是笑着跟着她到小筑边,便问:“你说让我陪你来这儿……这里究竟有什么好玩的?”

璟翎却答非所问,偏头瞧了瞧,指着前面一间屋:“那个是你当年住的地方吧。”

“是……”兰苕边看便应,说完才觉出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住过?”还能准确指出哪间屋?

“我看见的。”璟翎得意地承认了,他没打算撒谎。

你看见……你、你那时候才……

没等兰苕算明白是多少岁,便听璟翎自己接着道:“我九百岁生辰那年,老头和娘觉得我长大了,便让我自己看着过,当时我……咳、还年轻,一份礼物都没收到,气不过,就自己出门晃荡,无意中就到了这里。”

说起旧日往事来璟翎也觉得脸红,但若不是他当时的幼稚,他也就不会那么早遇见兰苕了。

九百岁的小公子个子长大了,法术也会不少,面庞和心性却还没怎么成熟,依然认为只要是生辰就该有人给他糖吃,不然就会将不开心写在脸上。

他带着满腹别扭和一点点委屈落在了青翠的山林间,一边向下走一边奋力踢脚下的野花野草——

却不小心惊扰了一个姑娘。

姑娘坐在矮矮的石头上,见林间突然多出一个人也没有惊讶逃跑或尖叫质问,她只是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而后笑着问他:“这是哪路小神仙,何故要欺负这些小花草呢?”

璟翎那时的身板还瘦削,脸上稚气未脱,棱角也不分明,难免被认为年纪小爱闹事。

他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觉得既然大家都是陌生人,萍水相逢,也就不会将他的丢脸说出去,便轻而易举吐出了心中的气愤:“我……我今日生辰,没收到贺礼。”

他别开眼等着姑娘扑哧一笑,嘲笑他像个没断奶的小娃娃。

然而山间清风过了一阵,他没听到姑娘的笑声,而是听见脚在路上行走的窸窣声,片刻后眼中进入一截白白的裙摆,姑娘踮了一点脚,他头上忽然便多出什么。

他猛然抬眼,看见姑娘对他笑道:“这是我方才编的花环,送你作生辰礼,可以吗?”

头上轻轻的一圈东西,细闻还有浅淡的花香。

璟翎没好意思伸手去摸,只僵着脸道:“……你不是说不让欺负花草吗。”

姑娘还是笑:“这是桃树送我的花,现在我将它们送给你,贺你生辰快乐,自然与你那样的欺负不同。”

“……哦。”璟翎垂着眼不吭声了。

“小神仙可还有事?”姑娘问。

璟翎下意识摇头:“……没有了。”

“那我便先告辞了,”姑娘又是盈盈一笑,仿佛她只会这么温柔地笑,笑得璟翎整颗心都不太对劲了,“既是生辰,便多笑笑才好。”

姑娘说完就下山而去。

璟翎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望着下山的方向看了许久,才终于伸手将发上的花环取下来,摸了摸,看了看,一朵朵桃花尽情吐露出花蕊,娇媚又青涩,好看得让他忍不住又将它们戴了回去。

他这才想起追下山。

又不好意思直接再去搭话,只好悄悄躲在一旁看。

听见别人的呼唤,他才知道姑娘叫“兰苕”。

后来璟翎便总到北渊看兰苕,看兰苕从北渊离开到了天庭,看兰苕住进玉和殿,他不知道心里多高兴,却始终没去打扰一句。

直到他爹将人带到面前来。

兰苕没认出他,甚至还笑着同他问好。那副似乎什么也动摇不了的笑脸。

姑姑。

他才不想兰苕做他的姑姑。

当初将他迷惑至此的那个笑,他突然就恨极了。

幸好有了那个晚上。

他再也没有见过她那样的笑。

“我更希望你能和这些天一样地笑。”璟翎看着兰苕,慢慢地柔声道,像要将每个字都掰开揉进一点情意。

神仙活得长久,记忆混沌模糊也是常有,兰苕听完璟翎的话,又过了片刻,才总算记起当年她曾在山里祝一个臭着脸的少年生辰快乐。

也就是说……她随手编了一个花环,就套住了一个少年的心?

“……可你不止让我笑,”兰苕愣了愣,忽然道,“你还总惹我生气呢……”

她眼睛不自觉地泌出水雾,说不清是为什么,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又好像有些甜,声音便也变得软而娇了。

璟翎可不敢说有时候他是故意逗她的,自家娘子羞恼瞪人的时候别有一番风情,他赶紧竖起三根手指保证道:“我再也不惹你了——要是我又让你不高兴,你就打我好了!”

兰苕不自在地撇撇嘴:“谁要打你……”

眉梢却是在笑的。

璟翎便试着将人圈进怀里,提着一颗心,问:“那你告诉我,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兰苕垂着头静默好半晌,才似嗔似羞地看了璟翎一眼,而后又低下眼皮轻声嘟囔一句。

璟翎没听清:“什么?”

兰苕手一动,白光一闪人便到了几米外,见璟翎还傻傻地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第一次尝试提高音量喊道:“回家啦,你答应帮我写公文的——夫君!”

明明是不算太大的声音,比起战神来还差得远,但这呼唤荡过山林,从海面传到天边。

璟翎将每个字都尽收耳底。

心间也跟着漾出一层层柔软不休的涟漪,一个接一个,比人间的烟花还要盛大迷人。

他大步跑过去,笑着跟兰苕讨价还价。

“我今天只写一半好不好?”

其实也没有那么急,但兰苕说:“不好。”

“那三分之二?”

“不好,写不完不许上床。”

“娘子你变坏了。”

“嗯哼。”

兰苕看璟翎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一扬再扬,很自然就形成一个狡黠又甜蜜的微笑。

她想说,小傻子,要是不喜欢你,谁跟你成亲啊。

她不需要璟翎为一场意外负责,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一点无法言说的私心。

幸好那个第一眼就让兰苕感到心生欢喜的少年郎,原来也一直愿意给她此后漫漫的喜欢。

这番阴差阳错的你情我愿,终于也成佳话一段,千秋诵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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