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难得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孟时曲正巡到一间香料铺子,便停了下来避雨。
“东家夫人来了。”店家将人引进隔间,又上了壶热茶。
“虽下了雨,天儿倒是闷热,”孟时曲端茶静坐,“也不知何时能停。”
她抬手递了小桃一杯茶,小桃随手接了,又得到她示意,也顺从地坐了下来。
“掌柜的,我要的花间露今日有么?”娇音悦耳。
孟时曲抬眸对店家道:“你去接待客人罢。”
掌柜这才从隔间出来,满脸笑容迎着:“哟,是李夫人啊,您要的花间露今日已经到货了。”
“拿来吧。”李夫人道。
“李夫人?”忽有娘子娇笑,“哪个李夫人?前些日子刚仙逝的李夫人?”
孟时曲闻言,捧茶的手一滞,虽不抬头,但却是定了定神。
“柳娘子,”李夫人恼怒,“柳娘子慎言。”
孟时曲抬眸,隔着屏风的缝隙去望外间二人。
立于门口的青衣女子柳眉轻蹙,面带讥讽,模样有几分熟悉。
她与柳娘子却有几面之缘,柳娘子是蓁蓁生前走的稍近的好友,也是镇国大将军家的嫡女。
稍靠里屋,自称李夫人的娘子一身粉衣,模样姣好,看起来似乎年岁较小,颇有几分娇气。
“慎言?时音尸骨未寒,你不过一小小婢女,爬了他李丰沅的床就是李夫人了?”
柳氏的嫌弃简直肉眼可见。
自称李夫人的那人闻言脸色变了,急急道:“知柳娘子与先夫人交好,但也不必如此诽谤我。”
柳氏又冷声道:“那花间露,分明是添了伊兰香的,你心中什么算盘,明眼人何尝不知?蠢货。”
柳氏也没了闲逛的心思,见了她似乎是脏了眼,转身欲要离去。
“柳娘子留步。”
屏风后传来悦耳的声音,柳氏堪堪止步。
“何人在那?”她疑惑不解。
孟时曲示意小桃前去迎,小桃快速跑去,在柳氏耳边低语。
柳氏恍然,面上几分复杂:“是东家夫人,倒是许久未见了。”
便往屏风后去,留粉衣女子一人咬牙切齿,拿了掌柜递过来的香料便赶紧离去。
“周夫人,许久未见。”柳娘子到底是武将家出身,礼节大都不拘小节。
孟时曲弯了弯眉眼:“柳娘子请坐,今日在咱家铺子倒是失了兴致,不如这样,柳娘子喜欢什么香料,我做主送娘子一些。”
“周夫人好意,那我却之不恭了。”柳氏先是弯了弯嘴角,又怅然叹道,“周夫人与李夫人不愧是大家闺秀,可惜了时音她……”
她后知后觉提了伤心话,又赶忙噤声,再道:“周夫人,我并非有意……”
“我知道,”孟时曲露出理解的笑容,“蓁蓁她一直都是极好的人。”
“是啊,可惜那李家公子,真不是人。”柳氏感叹不已。
孟时曲听了,装作不懂的样子问:“柳娘子此话何意?”
疑隔墙有耳,柳氏不敢开口,环视四周后,嗫嚅道:“正午了,夫人是否赏脸去回香楼一同用膳?”
孟时曲听出话外之音,笑道:“柳娘子是蓁蓁好友,便是我的好友,哪有不应之理?”
她起身出屏风,朗声道:“掌柜的!今日我做主,将柳娘子常用的香料替柳娘子装一份,权当补上的见面礼。”
“多谢周夫人。”柳氏心下腹诽,不愧是在深宅大院待了一年的人,若时音当年如同她阿姐这般聪颖,何至被人害死。
烈烈夏日已接近尾声,仍有许多暑气。
回香楼的隔间里放着一盆冰块,阖上木门后添了几分凉爽。
二人点了几份下暑的菜,又遣人上了一壶茶。
“不瞒夫人,”柳氏低声道,“今日那自称李夫人之人,不过是李家新招入府中的婢女绯红,得了李丰沅青眼,如今虽无名无份,倒也十分受宠。”
孟时曲露出讶异的神色:“柳娘子此话当真?那李公子竟是这般不合规矩的人。”
柳氏到底单纯,信誓旦旦回:“自是真的,那绯红原名小翠,在我府里当差,因颇有几分姿色便瞧上了我兄长,兄长发了火将她赶了出去。”
“谁曾想……”柳氏厌恶,“竟与李丰沅……”
她话只说一半,但孟时曲心里有数,也不多问,柳氏恐不知李丰沅真面目。
小二忽然敲敲门,得到应允推门而入,将菜品上桌。
“诶?”柳氏正对着门,十分眼尖,“我方才瞧见周大人从门口过。”
“哪个周大人?”孟时曲疑惑。
“便是你那夫婿,”柳氏似与孟时曲投缘,喋喋不休,“你那周大人倒是看起来十分周正,我本不欲嫁人,恐遇到李丰沅那样的,但若像周大人这般相敬如宾,也并非不可。”
“兄长倒是有意与周大人结交,但都是武将,两家难免有些蹉跎。”
孟时曲沉默,周琮实在演得太好,外人皆不知他与那李丰沅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