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没了人,孟时曲才从行囊里翻找,掏出一本泛黄的古书,珍爱般擦了擦,又寻了个十分隐蔽的角落放下。
只褪了衣物,躺在浴桶里,闭眼将思绪放空。
她回孟府本是孟远所要求的,本以为是他顾念亡妻之女,如今却又不与她相见,此番又是为何呢?
良久她披衣而起,冲屋外唤道:“小桃?”
小桃听闻匆忙进屋:“小桃夜里在门口,大娘子尽管吩咐。”
“你是何时入府的?”孟时曲一边慢手慢脚扣上衣裳,一边漫不经心问道,“以前是在哪里做事?”
小桃低头有些局促:“奴婢是上月被夫人从人伢子那买回的,以前并未在其他府中做过事,父亲亡故后奴婢便找了人伢子。”
孟时曲稍稍沉思,小桃见人不说话,忙跪下道:“大娘子莫要嫌奴婢,奴婢虽初次在府中做工,但从小跟着家父吃苦耐劳,什么都能做,奴婢......”
“好了好了,”孟时曲温声细语,不知为何想起西山的小姑娘,“我并非怪罪你,快起来。”
她起身将人扶起,好笑道:“你不要害怕,我只是初入府中,想了解些府中之事。”
“奴婢是知道些的!”小桃松了口气,也露出笑意。
从小桃嘴里,孟时曲大致知道孟府的情况。
除了赵氏母女,府中还有两位小妾,一位是蒋氏,一位是涂氏,两位小妾至今未能有孕,只蒋氏小产过身子虚弱多病,孟远十分失望,责令二人不能在府中随意走动。
府中还有一位老夫人,是孟远的庶母,也是养母,去了枫山的宝华禅寺祭春,还未归府。
“奴婢还得知,老爷有意与李尚书和周将军家联姻。”小桃也聪慧,将这话言说了,便不再言语。
孟时曲脑子顿时明朗了,原来是这样。
孟家无男丁,若要攀附权贵之家,只能联姻,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他人。
让小桃退下,孟时曲躺在陌生的榻上,望着头顶上好的纱帘。
来时西山那老头百般叮嘱她要乖巧听话,可她所谓的父亲却要将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全然没了睡意。
孟时曲轻叹起身,在屋中搜罗一番,从书架上找到纸笔。
一盏昏暗的烛火燃到半夜。
清晨顶着疲惫的面色,将一封信交到小桃手上:“送去驿站,给那老头报个平安。”
小桃入府后便知自家娘子从西山长大,是一位亦师亦父的农夫将她养大的,她口中那老头,说得应是那位农夫。
小桃将信送到门房,又转回灼华院替自家娘子梳洗,入屋便见她已挽好简单的发束。
小桃是见过那些达官贵人奴仆成群,哪儿还能自个儿挽发的。
“娘子,”小桃上前捧了昨日赵氏派人送来的首饰,“京中世家小姐不应是束发,不如让奴婢为小姐梳妆?”
孟时曲本欲拒绝,又恐自己这一身打扮落人口舌,只得点点头。
小桃打开屋中衣柜,将赵氏送来的几件衣裳排开,任孟时曲挑选。
许是不知她喜好,又认为年轻娘子都爱亮色,衣裳颜色十分鲜艳,孟时曲素手一指,挑了那件碧水色的百花迭裙和同色上衫,配得是翠色银丝蝶纹外衫。
小桃琢磨她喜好,翻出碧色珍珠鞋,又从妆奁中挑了几只玉步摇,为她挽了个低低的发髻,再略施粉黛。
“小桃,”孟时曲瞧着铜镜中少了几分活泼,多了几分端庄的自己,惊叹道,“你不仅心灵手巧,心思也十分玲珑,属实懂我。”
毫不吝啬的夸赞,令小桃都有些不好意思。
“奴婢见娘子衣着打扮简单,挑得都是素色衣裳,自是不爱过于华丽之物,这般打扮既能满足娘子所想,出门又挑不出错处。”
“有心了小桃。”
更贴心的是,小桃用粉将她疲惫的面色尽数掩盖,少了许多事。
自此天该大亮,孟远也快下早朝,孟时曲亦步亦趋往前厅去。
“夭夭快来用膳。昨夜可还习惯?”赵氏带着笑意,依旧是温柔模样,“如此打扮倒是真像春日美景一般,夭夭可真好看。”
跟在赵氏身后桃粉色的小姑娘,见了孟时曲眼睛亮了亮,原来这乡下来的野丫头竟如此好看。
“夭夭啊!”孟远大剌剌地从门外走进来,脸上堆满笑意,“昨日为父应酬醉了酒,不曾见夭夭,如今见了,倒是与你那母亲一个胚子出来的,果然不凡。”
孟远自然十分满意,毕竟心底盘算着,应该将两个女儿分别嫁给哪家去。
“父亲。”孟时曲头一次与这个父亲真正见了面,他个子不太高,捧着大大的肚子,面上也是堆了肉。
余光瞥见桃粉色的小姑娘肤白貌美,腹诽:好歹生得姑娘像赵氏,若是像孟远,指不定多难看。
“想什么呢?”赵氏轻笑,“刚做的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