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5月9日
一天之间,我拥有了一位丈夫,准确来说,是未婚夫
木拉提死了,哈萨克族信奉□□教,葬礼基本上按□□教教规进行,哈萨克族十分重视葬礼,要邀请“毛拉”念经赎罪、整容、挂旗吊唁、报丧、送葬、哀悼、祭祀等等,全部过程甚至要持续一年时间
我和巴太的婚礼就定在一年之后,当然,秋天那时,巴太会送我离开
后来,我们被分到了一个房间,巴太睡在地上,我睡在床上,他总是盯着我,虽然漫长的夜晚并不美好,但那晚是个很值得纪念的日子,我第一次在发病时被人紧紧的、紧紧的抱住
我真的很喜欢拥抱,手臂从肋下穿过去严丝合缝的抱在一起,甚至能听到彼此心跳和呼吸,飘渺的灵魂有了暂时栖息的游岸,就连体温,都能彼此交融,好像两块空无的拼图碎片并在一起
好像我和巴太…生来就应该如此契合一样
………………
哈萨克族对孩子异常重视,昨晚苏力坦杀了一只羊,但因为木拉提的葬礼还在进行中,苏力坦只请了临近的亲友参加了一场简易的订婚仪式,仪式结束的很快,你甚至都没分到一口羊肉,只记得,你们彼此将名字画在掌心间,“巴太,西临春”
然后,你双眼都没合上过,就被拽过来参加木拉提的葬礼
哈萨克族实行的是无棺土葬,“埋体”被净身后,用白布缠裹,直体仰身,头北脚南,面向西方,朝圣的方向入葬
这是你第一次看见这样圣洁,庄重的葬礼,又想起了去世的父亲,因为你们没钱,连给父亲一处像样的坟墓都没有,更何况这些繁琐的仪式,指尖握住胸口的头骨吊坠,心口有些闷
烤肉的香气从不远处飘过来,你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当然,怀念你爸,肯定是没有吃重要的
托肯端着菜盘从厨房里?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你站在她面前,盯着她手里的肉,眼泪还带着为了参加葬礼而挤出的眼泪:“嫂子,我帮你端盘子”
巴太站在围栏旁,身边的路被苏力坦和阿依别克堵死,叫骂声传的很远,苏力坦就这样骂了快一天一夜,脸上的巴掌印还有些疼,巴太抿着唇盯着你一会哭一会笑的表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反驳那些批判声
“Батай, сенм?ны ?алай ?стейаласы?! (巴太,你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巴太心不在焉地胡乱“嗯”了声,径直走向你
苏力坦像是又想到了自己儿子的不负责行为,昨晚就没离过手的铁锹再次挥向巴太,一声惨叫后,你回头看去,只剩下被掀起一层极高的黄土,你看不清谁在打谁,朦胧中只剩下阿依别克护着帽子躲了很远,两道影子跑的很急,绕着羊圈飞
“这是…打羊呢?叫的真惨,往死里打啊”你感叹一声后,护着那盘肉,快步跑到房子后面
按照哈萨克族的规矩,你必须得跟着巴太招呼葬礼上的亲友,不到晚上根本吃不到东西,你拿起盘子中的肉塞进嘴里,打量着这边有什么能赚钱的路子
一盘肉吃完,身后走来的人对着你的?背影喊:“你躲这做什么?跟我去放马”
放马…放什么马,不是都说了不能干重活
你没应声,连转身都懒得动
巴太站在你身后,眉头微皱:“你在这偷什么吃呢?”
脸上的油渍被你用袖子擦干净,转过身将盘子踢远:“没吃”,你才看清巴太的脸上又多了几个巴掌印,交错在一起,比昨晚更红,更清晰,啧,下手真够狠的
“你爸又打你了?就这么点事,至于吗?”原以为这么落后的地方,肯定重男轻女,你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苏力坦会为了这么点事把自己儿子往死里打
“这么点事?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巴太似乎有些生气,没再接你的话,他拽过拴着马的缰绳,拽了三匹马往前走,骑上走在最前端的棕马,回身吹了记口哨示意你跟上
“巴太,我骑哪一匹?”你比量着剩下的两匹,想挑个相对矮一点的,刚满意的摸上一匹四蹄踏雪的马背,巴太却没停下脚步,将那匹马扯到自己身边,笑着扔给你一句:“没有你的马,跟着后面走”
“巴太!”你停下脚步,看向巴太前行的方向,垂下眼眸,目光忽然落在站在不远处的苏力坦和托肯,心思微动,而后目光逐渐向下,毛衣袖口处的指尖对着腰猛的一掐,泪水很快在眼下蔓延:“爸…嫂子…巴太是不是生气了,都怪我没打招呼就来找他了……”
巴太是个善良的人,你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很清楚,他不会不管你,他很可怜你,这也成了你对他肆无忌惮的理由